牧七正准备答应，江霄陌心疼地开口阻拦，“时间太晚，今日七月十五又是中元节，你不要太过操劳。”
钱家婆子听出是想推脱，三角眼眯成一条缝笑着道：“我们家大姑娘很赏识七娘，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打赏，一席下来也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赚五十两银子，西市的一品阁的大师傅，也赚不到这个价钱。”
怎么说，都是抬举这个乡下来的酒娘子！
钱家婆子干脆做下决定，“我就在外面等着，车马都齐备，七娘可快点收拾！”
一个时辰就能赚到五十两银子，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去。
牧七放下没吃完的面条，看向江霄陌，“相公，天马上就擦黑，你先回家，修竹见不到你，定是要哭闹的，让无冬跟着我就成。”
江无冬被点名，立即放下碗筷应声起身。
江霄陌皱眉，很不放心地道：“有秋也跟过去，莫要贪财，一个时辰后便回家！”
牧七愉快地答应。
她收拾好调酒用的各种瓶罐和用料，特意带上半小盆冰块。
坐着钱府的马车很快赶到莲湖。
夜幕微垂，星疏月朗，湖水如镜。
湖上飘着大大小小的七八艘画舫，每一艘船上都张灯结彩，远远地就能听见笙乐弦音。
“七娘这边走。”
那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带着牧七往前走，江无冬和江有秋二人背着筐提着篮子，跟上她的脚步。
上了画舫，那婆子便道：“你们两个放下东西，就下去吧，这船上都是姑娘们，你们在这里与礼不合。”
两兄弟生得相貌堂堂，虽然穿着粗布短衣，可眉宇间的英锐气质，倒让人看着很不一般。
江有秋正想据理力争，牧七已经笑着道：“这是我的两个兄弟，大娘既觉着不方便，那让他们就呆在船尾，帮着打个下手也好。”
说着，便掏出一串十几个铜钱递上去。
那婆子见钱眼开，收下铜钱只道：“你们且小声着点，最好别上前头去，我们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在，还有静远侯府的也来，周府的少夫人也会来……”她又叮嘱几句，这才让牧七先备料，她去前头回禀。
牧七听说这么多人都在，便想到当初范宁宁给她的警告，若不是她的祭酒出了问题？
心里正狐疑着，便见五六个人簇拥着从范宁宁过桥板上走过来。
引路的丫头和小厮连声殷切地道：“周少夫人仔细脚下。”
牧七抬眼便看见沈明月跟在范宁宁的身后，穿着白色的华服，头戴淡雅素色的珍珠钗环，手间的帕子换成月白色，借着月光望过去，倒颇带着一股子贵气。
牧七早就退到船尾的舱门口，两兄弟也已经俯首进了尾舱。
“七娘，你也来啦？莫不是我家少夫人邀你过来一起放莲灯？”沈明月倒是走过来先开口，看似热情地打招呼，好像是无心的一句话，倒挑拨了牧七和范宁宁之间的关系。
牧七坦然地看着沈明月，很正式地道了万福：“我是来帮厨的。”
沈明月显出意想不到，却又带着几分为难的模样，“哎呀，倒是我忘记了，牧记酒坊上下都得你打点，也不容易，回头，我让小环给你送些吃食下来。”
她还真会体谅人。
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同样是打理店铺，她沈明月就不用这么辛苦，可牧七就得为着几两银子奔波。
酸掉牙的话让牧七原本平静安稳的内心，掀起些波澜。
来画舫赚钱，原本就是她自己决定的，眼下要她侍候沈明月这种人，心里倒有些别扭。
陆续又来了几位贵女，牧七并不认得。无非就是多调几杯酒的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牧七调好一杯酒后，见有丫鬟过来端酒，正准备进行下面的调制，便见先前带她来的那位婆子笑盈盈地过来说道：“七娘，我们家大姑娘邀你上二楼去，酒具都带上。”
若没有真本事，还真不敢接这种席面。
钱娇娇这是想看着她调酒？
牧七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兄弟二人没办法跟过去，便不大放心。
来了三四位手脚麻利的小丫头，片刻功夫便把牧七准备好的原料和盆碗之类的都搬抬到二楼，牧七拾级而上。
画舫很大，舱顶与四围都是镂空的雕花，加之彩灯高悬，微风悠然，笙曲曼妙，倒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牧七甫一露面，便看见钱娇娇坐在面南背北的主座上，她的左右手边都坐着面生的贵女，范宁宁坐在东边的角落里，她的身边坐着一位面熟，但并不熟络的贵女。
彼时，钱娇娇正在为难一个奴婢。
“粗手笨脚的，真不知道你这十几年的大小姐是怎么当的！”
哗啦一声，孙柔倒地时，手上捧着的托盘一并摔出去，牧七先前调好的果酒泼洒出去，溅在钱娇娇的梅红色裙摆上。
她嫌弃地想抬腿踢人，却又收敛起气势，只骂了两句。
孙柔倒是苍白着脸，一副木头人似的表情，没哭也没闹，只是安静地收拾好杯盏便起身侍立。
看的牧七心里不好受，才几天的功夫，昔日县丞家的嫡长女，如今成了侍候人的奴婢。
范宁宁咬着牙看钱娇娇，只恨自己没能力，孙柔原本又是个看不惯钱娇娇的，如今落到仇敌的手里，也只能认命。她看到牧七上楼来，既尴尬又意外。
“七娘？”
站在范宁宁下手位置上的沈明月热情地解释道：“少夫人，七娘今天不是座上宾，是来调酒帮厨的！”
范宁宁面色沉下，不悦地轻瞥沈明月一眼。
准备让牧七坐到自己的身边，便听钱娇娇冷声开了口，“今天是我做东，诸位姐妹的祭酒也都是上品，祭天地自然是规矩，但总得有个好坏之分，我请了孙老板过来给大家瞧瞧。”
孙梅娘年逾三十，打扮起来却也显出雅致。
牧七听闻是她来主祭验酒，倒也有些意外。不过一颗提着的心就落到肚子里。
在众人的灼灼的目光里，孙梅娘把诸位贵女带来的祭酒，依次摆放在案台上。
品验之后，又分出等次。
钱娇娇等着发作，却意外地发现孙梅娘并没提起哪种酒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