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那张长着与沈各安相似的面容，可那人的身材却魁梧不少，比起周谨还要高出半头，与当年离家的沈各安自是不大一样，沈明月的记忆又模糊起来。
沈家院里也比平时安静，往日都是沈老太骂张氏的声音，如今家里有几个丫头婆子给做早饭，忙里忙外地收拾，张氏自然也少挨骂。
周家的婆子端出来的饭菜连摆盘也透着些高贵气息。等饭菜摆上餐桌，沈老太这才被请了出来，沈明月虽然心中不乐意，还是作出恭顺孝敬的模样。
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沈明月只字不敢提起。
“明月，你多吃些。”沈老太头一回这般亲切。
沈明月看着被夹到碗里的鸡肉，身上倦乏地疼着，只淡淡地应了声。
沈老大和张氏有两个丫头，大的八岁小的六岁，都闷头吃饭，沈花枝和沈老三也没吭声，大家安静地用早饭，沈明月意外地发现沈老太的身边还多了一副碗筷。
“娘，您这是给谁留着的？”沈明月随口一问。
没想到沈老太重重地垂下眼皮，“吃你的吧，你在家里多住些时日，过个七八天再回去吧！”
“七八天？那可不行，周大夫人严厉着呢，我就两天的功夫，今天傍晚就得回去。”沈明月吃了两口饭菜，看着沈家破旧的房屋，哪里都不顺眼，便让小环扶着她回西厢房歇着去。
沈明月才下了台阶，沈老大便粗声粗气地道：“娘，你说奇怪不，昨天在县城里，我好像看到老二了！”
“你看到二弟啦？”张氏也是纳闷地问了一句。
站在台阶上的沈明月，腿肚子一下就软下去，差一点从台阶栽到青石板上。
“别胡说，我二哥不是早就为国捐躯……大过年的，你们别说话吓唬人！”沈老三继续吃东西，吐字不清楚地说道：“也不知道老四进了京城怎么样，春闱就要开始，都说小皇帝要开新科，也不知道四弟过年吃没吃上饺子。”
家常里短地聊了几句，沈老太却注意到沈明月走向西厢房的动作变得生硬许多。
当初周谨知道她是个寡妇才纳了她的。
“明月，听娘一句话，多在家里住几天，等过几天再回去也成。”沈老太又嘱咐了两句。
沈明月却根本没听她的话，不到午时就收拾上了路，直接往县城的方向去。
周地主家里，周四皮清醒过来时，万氏正坐在他身边嗫嚅着低泣。
“哭什么哭，你给我滚！整天除了哭，还知道什么！你们丧门星！沈明月呢！”周四皮以为是被沈明月打晕的，正准备起身找人算账。
却被走进来的杨氏一把揪住，一个大耳光把他扇得眼前直冒银星。
“你个不争气的，不知道那是周谨的女人吗？还敢动那个心思，要是出了大事，你爹和我们的脑袋还能留着吗？”杨氏生怕这事闹大，又数落了周四皮半天。
周四皮被打，也不敢再闹，听说沈明月连夜逃回沈家住的，根本没把这事说出去，他也算放了心。
不过杨氏还是不放心，让人准备了些礼物，亲自带着万氏和周四皮往县城周家去。
沈明月进城时，已经是过了正午时辰。
县城里没了流民，又是年节，时不时地能看见提着礼品串亲戚的，她打了帘子去看车轿外面，一眼便瞧见城门边的几个扛工，当中有个人的身形跟沈各安极为相似。
她想叫停马车，再一恍眼周谨的高头大马已经停在了车轿边，“明月！知道我当职，居然还得了功夫过来瞧我？”
周谨下了马，走到停下的马车边，沈明月忙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把个暖炉递上去，“谨爷，明月这不是放心不下您吗？大冷天的，还要当职，这手炉拿去。”
“我一个爷们儿，不要这东西，晚上你给我暖暖便是！”周谨面上虽绷着，心里却暖着，不舍地摸了一把沈明月的手，便上了马，出城去了。
沈明月却没注意到城门边大树后面站着的男人正望向这边。
“沈将军，周谨那厮，至少可以治他个渎职的罪过！”
“沈将军，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城防营低品武官，直接收拾了！”
“沈将军……”
沈各安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安静，面色铁青，“去，把马车送回沈家！”
几个扮成扛工的侍卫应声离开。
大年初五，牧七携牧老爹、修竹、江霄陌一家四口去了徐州府。
从未去过徐州府的牧老爹进了城，便一直东张西望。
“真想不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进州府看看！”牧老爹抱着修竹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牧七和江霄陌还是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才进城，乐家那边便派人过来接他们。
“给七姑奶奶拜年！”两个管事带着几个小子等在那边，才见面便都行了大礼。
这可让牧老爹长了见识，他知道老乐头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他还真把牧七当真自己的闺女看待。
在城中逛了半圈，终于到了乐家大院，看着前后六七进的大院落，牧老爹倒是有些意外。
“老牧头，大过年的，怎么好让你走这么远的路呢！”老乐头高兴地迎出来，牧七上前拜年，又让人把她准备好的礼物都抬了下来。
除了自酿的酒水，还加了几袋子土特产。
乐家大院开了门，这可让等在胡同里，慕名而来的人们得到机会，不少人拿着珠宝、金银往前冲，要不是管事上前推拒，估计场面还不好控制呢。
牧七也算开了眼界，打趣地道：“师傅，他们可没少拿钱来，你就挑几家叫进来，卖给他们些酒水，岂不是两全齐美。”
老乐头白她一眼，“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这里还有几家送来的帖子，你比不得我，我一张老脸怎么也拉得下去，明日这几家都请你过去，又得罪不起，不如你就哪家也不去，这样也省了心思。”
牧七摇摇头，“师傅，我已经想好了，就去陈家！”
“陈家？那个卖盐的？”老乐头几张请帖里挑出一张来，仔细地瞧了瞧，“去，让人把陈家送过来的拜礼收了，其他人家的送回去，除了郭家和李家的。”
“师傅？”牧七古灵精怪地看着老乐头，“李家的帖子被王至拿了去，不如我们就这样？”她笑得狡猾，牧七凑到跟前，跟老乐头低语了几句。
老乐头哈哈大笑，“成，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