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触点
《乐记》中记载过故人对音乐的认知，“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阐述了人的感情和音乐之间的联系。
和语言不同，音乐对于整个人类来讲是有共通性的，是人表达和抒发感情的一种外在表现，语言有国界，但音乐没有。
作曲家们在创作乐曲的时候都是带着情绪的，有积极向上的正面情绪、也有忧郁低沉的负面情绪，有的令人心灵震撼，有的直指内心世界。每一名听到的人又会根据自身的不同产生不同的感受和共鸣。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音乐是能够影响人类情绪的。
人是不同的个体，有的理性，有的感性，感性多一些的人会受到音乐的影响深一些，而相对理智的人受到音乐的影响会小一些。
《黑色星期五》这种世界级禁曲已失传，至于到底能不能让人听了后会抑郁到发疯最后自杀，没人知道，因为听过的人都已经死去。但《黑色星期天》并非禁曲，只是渲染的氛围悲一些，在人的情绪处于低谷时，可能会影响到人的情绪，让人失落、让人难过，却不至于让人产生自杀的念头。
刘天昊、虞乘风和韩孟丹三人在办公室里静静地听完了《黑色星期天》，曲子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但谁都没说话。
曲子先是让人感到痛苦和悲伤，随后这种情绪被音符最大化地调动起来，变得极其强烈和刺激，高潮部分之后又变得无可奈何地低沉下来，沉在心里，成为无言的忧郁和哀伤，随着乐曲的推进，又让人感到忧郁到了极致，一股痛不欲生于油然升起，最后一段把人的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并颓废。
三人沉寂了几分钟之后，才算缓缓地从情绪中解脱出来。办公室很安静，但这份安静却来得过于压抑，若是再不弄出点声音来，怕是会让人疯狂。
刘天昊轻咳了两声，打破沉默说道：“写着乐谱的这张纸只是普通的打印纸，从纸张来源上无从查起，这首曲子明明是《黑色星期天》，却硬生生地叫成《阎王令》，有故意作秀的嫌疑，从王佳佳和老蛤蟆录像的时间可以看到死者坠楼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二分，死者手机播放《黑色星期天》的时间是两点零二分，她的这个版本是剪辑版，时长大约是七分钟左右，这就意味着死者听完乐曲后的三分钟跳了下去。”
虞乘风哼了哼，说道：“我听了之后能感到曲子有些悲伤，并没有要自杀的想法。”
韩孟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和文媛正处于热恋中，整天腻腻歪歪的，幸福感爆棚，当然感受不到曲子中悲的意境。”
乐曲对人的影响是和人所处的环境有关，如果人处于幸福中，对悲伤曲子的感受就不会那么强烈，如果人正处于悲伤情绪或者是抑郁时，这首曲子就会起到放大作用，让悲观情绪占据上风。
夏天本身就是因为抑郁症住进了医院，虽然靠着药物有些好转，却并未完全治愈，看到乐谱又听到了悲情的《黑色星期天》，很有可能引发她的悲观情绪，自杀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她究竟是如何得的郁抑症，这件事和自杀并无直接关联，就算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怕是也无法把相关人员绳之以法，最多声讨谴责了事。
韩孟丹和虞乘风都算是老刑警了，对这种事见惯不惯，所以也就接受了刘天昊的意见。
法医老李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尸检报告，放在桌子上说道：“刚才你们放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怎么那么悲呢！”
虞乘风把还原出来的那张乐谱递给老李。老李看了看，说道：“我不懂这些音符，不过也没听说过什么阎王令，哪来的这首曲子，中国的还是外国的？”
借着刘天昊和韩孟丹看尸检报告的空当，虞乘风和老李解释了阎王令的来历。
“阎王令就是《黑色星期天》，这是故弄玄虚呀！”老李小声地说着。
韩孟丹看完尸检报告后摊了摊手，说道：“从尸检结果来看，死者是死于高空坠落，体内并未发现类似于毒品之类的代谢成分，治疗抑郁症药物的成分在合理范围之内，身体无其他外伤，没有被人强迫过的痕迹。”说到这里，她把目光转向刘天昊。
“这就意味着死者自杀的结论是正确的。”刘天昊说道。
老李托了托眼镜，说道：“这桩案子我听说过，传得很邪乎，说是阎王索命，但从证据上看，就是精神病患者想不开跳楼自杀，这件事本就不是咱们刑大的事儿啊！”
“好吧，案子查到这里就算断了。”韩孟丹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表情无奈，语气显得有些失落。
刘天昊拽了拽老李的胳膊，两人走到一旁，他向老李问道：“你从哪儿看到的这件事儿？”
老李看了一眼韩孟丹，小声地说道：“都霸屏了，你一天天沉浸在案子里，从来不关注新闻对吧！小同志，要与时俱进才行呦！”
刘天昊其实是担心王佳佳报道这件事，毕竟这件事有些玄乎的成分在其中，如果报道失真，不但会影响到王佳佳本身，而且也会起到坏的导向作用。
“嗯……”
“不是你的王佳佳，放心！”老李坏笑着重重地拍了一下刘天昊的肩膀，不等他反应过来，抬起腿就走：“孟丹，我先回家了啊，都快要退休了，不能再和你们比了，得回家带孙子去喽！”
“嘿……这老头儿，一天古灵精怪的！”刘天昊冲着老李的背影叨咕了一句。
刘天昊还是不太放心王佳佳，生怕她把这件事情报道出来，他点开微博看了看，发现王佳佳的报道和夏天跳楼事件并无关联，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王佳佳的最新报道的大标题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谓的标题党就是用极具噱头的标题吸引读者和观众进来，但没有实质性内容，但王佳佳的文章一向都是有标题也有内容。
王佳佳的这片文章的标题是：东方玄学两大巨头世纪之争，究竟谁主沉浮？
文章开头部分放了一张高清照片，是一名道骨仙风的老者，身上穿着古朴的长袍，下颌的胡须很长，面目慈祥。照片对应的另外一侧是一张带着问号的人性图像，应该是王佳佳未得到当事人的授权，所以才没发照片。
但从文章中的内容可以轻易地知道，另外一人正是南阳市最有名玄学大师葛青袍，而与他世纪之争的对手正是不久前风靡南阳的玄学大师刘国华。
文章的内容自不必说，同行是冤家，两人都是玄学大师，又同样在南阳开馆收徒，一山不容二虎，而且玄学本身就神秘，各自都说各自的厉害之处，在学术上的争斗自然是少不了的。
刘天昊关上了微博，摇了摇头。
他对葛青袍是有些了解的，但对刘国华却一点不了解。葛青袍不但在东方玄学上有见地，更主要的是，又结合了西方心理学，把很多“不可说”的部分讲出道理来，这也是葛青袍门客众多的原因之一，而很多玄学大师只能用神秘两个字来形容，与现代科学体系下的各个学科完全没有瓜葛。
对于玄学之争，刘天昊没有半点兴趣，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不如对夏天自杀案的兴趣大，见王佳佳并未报道夏天自杀案，他便放下心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指向傍晚六点，他打了个哈欠，和韩孟丹、虞乘风招呼了一声，准备回家陪叔叔刘明阳。
令他没想到的是，葛青袍和刘国华之争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波涛汹涌，同时又引发另外一起震惊南阳的大事件，随着事件的演变，最终又与夏天自杀案发生了联系，这些都是刘天昊想不到的，也绝对不会去想的。
刘天昊坐在驾驶位上，正准备发动车辆，却听见电话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电话，看着电话显示的画面上写着王佳佳三个字，叹了一口气，按下接通建：“喂，佳佳！”
“哎，你这人，以前不都是叫我大美人儿的嘛。”王佳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声音有些甜的发嗲。
年轻时代的刘天昊因为家庭的缘故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那份轻浮逐渐离他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来之不易的沉稳。
刘天昊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说道：“啊……夏天那件事……”
“我知道，确定了自杀的性质没法立案，而且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夏天的确就是自杀，就算再深究，也无法把促使夏天自杀的人绳之以法，这些我当然明白，在我的微博里，夏天这样悲惨的例子很多，不是每件事都有结果，这点你不必劝我，要是有空的话，你去劝劝安然倒不错……哦……你还是别去了，安然的条件太好了，我怕你把持不住。”王佳佳说起话来依然很露骨。
王佳佳对刘天昊一直有好感，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但刘天昊却不再像从前一样对她炽烈，反而表现的非常中性，既没公开拒绝，但也没有任何回应。王佳佳在新闻媒体方面是专家，但在感情上依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儿，对心仪的对象自然抱有幻想，许安然也好，韩孟丹也罢，还有大长腿特种兵出身的慕容霜和律师姐姐慕容雪，这些都是王佳佳潜在的情敌，能不让他们接触自然最好。
刘天昊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自身条件，许安然都非常优秀，很多男人都对她有非分之想，但他对许安然绝对是当朋友处的，是那种纯友谊的朋友，完全没向男女那方面想一点点。
“好了，不逗你了，说点正事儿吧。”王佳佳就这点好，见好就收，绝对不会让别人感到尴尬。
刘天昊应了一声。他知道王佳佳绝不是一个肯浪费时间的人，既然能打这个电话来，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你看没看我最新的微博内容？”王佳佳问道。
“看了，玄学什么之争的那篇对吧？”刘天昊说道。
“那个不是最新的啦，你平时都不刷微博的嘛？”王佳佳的话听起来有些责备的意思，但在两个好朋友之间又变成了调侃。
现代的年轻人手上捧着一部手机，除了刷微信朋友圈就是刷微博，无时不刻地被那些吸引人眼球但是没有实质性的新闻包围着，甚至忽略了真实生活中亲人、朋友的感受，聊天时刷、喝酒时刷、看电视时刷、上厕所时刷，哪怕面对面坐着的人，也赶不上一部手机的刷刷刷！
“你知道我的工作……好了，你快说吧。”
“刘国华的弟子出事儿了。”王佳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
刘天昊用鼻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做无奈状：“我的大小姐，我是刑警，他们再怎么争也和我没关系，他们的弟子出事了也和我没关系吧！”
“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官僚了，刘国华的弟子出事了当然和你有关，不但现在有关，而且将来也和你有关，你先看看我的微博再说吧！”王佳佳假装有些生气。
刘天昊一笑，说道：“好好好，我马上就看，看完立刻向王大记者汇报工作，这样行了吧？”
“哼，这还勉强差不多吧！”
王佳佳再怎么是女强人，女毕竟是女人，心都是水做的，软得很。
刘天昊挂断电话后再次打开王佳佳的微博，微博上果然更新了一篇新文章，是一分钟之前发布出来的，标题是“玄学大师刘国华入门弟子死于非命，自杀还是谋杀？”
他一口气看完整篇文章，包括其中几幅现场拍摄的图片，图片下端清晰地印着时间，就是几分钟前拍摄的。他思索了一阵后，给王佳佳回拨了电话，接通后立刻说道：“佳佳，你还有多少资料都传给我？另外，我想到现场看看，发个定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