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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姝死在昭武元年的第一场雪。

那是个被冰雪覆盖的寒冷的夜晚,燕姝拥着暖炉,坐在软榻上,窗子半打开着,露出了外面的世界。

燕姝想起,嫁给周棋洛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雪夜,只是那一日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喜庆极了。

而现在,它们全然变成了黑白。

燕姝唤来了贴身婢女流月,吩咐她去取来凤笛,流月担忧地看着她,却被催促着快些去,她犹豫片刻,最终朝着燕姝行了个大礼。

“不过是去拿个凤笛罢了,怎的行了如此大礼?”

流月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便看见燕姝略带空洞的眼神,心脏疼得揪了起来,她却只是笑着低下头应道,“奴婢是在提前给娘娘拜早年呢。”

“提前向本宫拜年?也是,再过几日你就要出宫待嫁了。去吧,流月……”

流月退下了,她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提着宫灯的身影渐渐地被风雪给掩埋住了。

燕姝从榻上撑起身子,推开了面前的窗子,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感受到了刺骨的凉,于是她张开手掌,接住漫天飘舞的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

“周郎……”

燕姝泪眼朦胧,神智恍惚,从衣袖里掏出来了一个精巧的瓷瓶,里面只有一颗朱红色的药丸。

药丸在口中融化,燕姝却不觉得苦。

她死死地盯着宫门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一个人。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席红衣,金发耀眼,少年看上去十分着急,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周郎……”

“你回来了……”

燕姝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的周郎,永远回不来了。

没关系,她现在就去陪他。

燕姝在周棋洛的怀里失去了呼吸,周棋洛抱着她痛苦地“燕燕……燕燕……你醒醒,你的周郎回来了……我回来了……求求你燕燕……”

“不要离开我。”

周棋洛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祈求着她,然而燕姝终究还是死了。

昭武元年的第一场雪,带来了两个消息。

西月国的皇后燕姝,薨了。

西月国早被认为战死沙场的皇帝周棋洛,死而复生,回来了。

冬天才刚刚开始,可来年的春天,那只燕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01】

燕姝十六岁及笄那年,奉旨嫁入翊王府成为了王妃。

燕家的上一任家主——燕姝的爷爷是当今圣上的启蒙老师,早些年因为老夫人身子不适,恶病缠身,便向陛下请辞,带着心爱的妻子去了江南的别院修养。而如今的家主,也就是燕姝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刚正不阿,忠心为国,被陛下视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燕家因着这两层关系,府中唯一的女儿燕姝,成了陛下指定的翊王妃。

翊王周棋洛,是陛下的第七子,乃是已经去世的淑贵妃所生,年幼丧母,陛下将更多的疼爱分给了他,十岁那年便封王赐下封地,十六岁那年陛下允了他在宫外立府。这些破格之举,全然都是帝王偏爱,也可以说是帝心所向。

燕姝在成婚之前从未见过周棋洛,虽然皇宫中时常举行宴会,公主们也会邀各府小姐相聚,可无论是燕姝还是周棋洛,似乎都不太喜欢这类活动,两人本就少去,每每前往,还总是错开,若不是因为这圣旨一张,或许两人的生活便不会有任何交集。

燕姝说不清楚自己愿不愿意嫁,可她知道翊王殿下不太想娶。

“奴婢听闻,翊王殿下的相貌极好,课业在诸位皇子之中是最为好的,就是唯有一点……”流月一边为燕姝梳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燕姝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打听的后半段传闻一并说给小姐听。

“他有个红颜知己,是丞相府二小姐,顾琇莹。”燕姝接了流月未开口说完的话,轻叹了口气,“他与顾小姐情投意合,早就交换了定情信物。顾小姐小我两月,如今还未行及笄之礼,她的婚事丞相还未放在明面上谈过。只可惜陛下有心要削弱顾家的权势,翊王殿下作为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之选,与顾二小姐的这门婚事,是绝无可能的。”

“原来小姐您知道啊……”流月钦佩地看着燕姝,燕姝将一直钗子递给流月,笑道,“我不该知道吗?这赐婚消息传出的第二天,顾二小姐身体抱恙,卧病在床,向夫子请了一个月的假不上太学。再加上圣旨赐下来后,翊王殿下隔了半个月才将彩礼送到燕府上,礼虽说备的是滴水不漏,给足了燕家面子,可这人到底是没来。我即便是再蠢,也该联想到点什么了。”

“小姐说的是。”流月将燕姝从梳妆台前扶起来,为她整理衣服,“小姐也是极聪慧的,不然陛下也不会选您做翊王妃了。”

“是啊……不然也不会是我了。”燕姝喃喃道。

婚礼定在十二月,钦天监算过了,那天是个极好的黄道吉日,最宜嫁娶,陛下听到这话立刻就敲定了时间,让内务府好生准备着大婚所用的东西。

燕姝向太学的夫子告了假,理由是在府中学习宫里的规矩,燕府其实也出过两个皇后,四五个正三品以上的妃子,对于礼数,并不匮乏。可这礼数虽然说是齐全的不必教习嬷嬷再费心思,但这样子还是要做的,若是嬷嬷来了两三日礼成回宫,旁人只会联想翩翩,认为燕府不怀好心,从一开始就像攀上皇族的高枝。虽说这样想的人少之又少,可难免会有,为了堵住他人口舌,彻底断了这流言蜚语,燕姝不得不做做样子。

距离大婚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流月告诉了燕姝一个大消息——丞相府的二小姐嫁给了诚王殿下做了侧王妃。

燕姝极为吃惊,毕竟这顾琇莹与翊王乃是情投意合,甚至为了他与自己的婚约生了一场大病,照理说情深至此,怎会嫁了翊王的四哥诚王,还只是个侧妃?

“丞相府的嫡出小姐,即便是婚嫁,也该是个正室。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怎的顾二小姐……”燕姝欲言又止,倒是流月附在她耳边道,“奴婢听闻,是顾二小姐在宴会上对诚王一见倾心,然后设计爬了诚王殿下的床!正是因着这不干净的事情,陛下才下旨赐的侧王妃的位置。”

顾琇莹对诚王殿下一见倾心吗?

燕姝摇了摇头,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燕姝虽是未曾见过翊王的模样,可这诚王殿下,倒是见过许多回了。诚王的样貌算不上太好,只因是皇后所生,又深得陛下信任,领了虎符在外打仗,才会有各家小姐前扑后继地要嫁给他。

诚王妃的位置一直空悬着,第一是因为诚王经常在边关驻守,第二是陛下小心谨防,深思熟虑,不知该将哪家女儿许配给他。若是个武将家的女儿,强强联手,万一直接反了,该如何是好?可若是个文臣家的女儿,文武双全,这朝廷倒也让他把握去了大半。在陛下还未找到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之前,诚王妃就得一直空着。

顾家竟将算盘打到了诚王妃上面,燕姝倒是思量起来,这顾琇莹和翊王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了。

因着是侧王妃,再加上这侧王妃的名头获取的方式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诚王府没搞那么大排面,也就是一顶红轿,从丞相府的正门抬出,又从诚王府的侧门抬入,这婚就算是成了。

侧王妃和王妃,终究还是差了个字,一个是妻,一个是妾,妻可以八抬大轿敲锣打鼓从王府正门风风光光地进去,而且只能一顶红轿,冷冷清清地从侧门进。

顾家这步棋,倒不知是糊涂了,还是以退为进。

大婚那日燕姝是累极了,轿子先是从燕府抬到皇宫,到了宫门口就得下轿步行,翊王周棋洛就在宫门处等着她,见她来了,便伸来一只手道,“走吧。”

周棋洛高了燕姝一个头还多,脚下步子迈得自然大上许多,燕姝由他牵着,婚服本就厚重繁复,走起来极为不便,又要跟上他的步子,就更是吃力了。没过多久,燕姝就开始喘气,翊王这才回过头来看她,低头看了眼她的婚服,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我疏忽了。”

周棋洛这才放慢了脚步,和燕姝慢慢地在宫道上走着。隔着红纱,燕姝只能看见翊王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温润如玉,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谦谦君子”这四个字。

燕姝从未见过皇宫中有这么长的台阶,她爬得腿都快断了,还没走到最上面,于是只能忍着不适,将整个仪式坚持下来。

在皇宫里举行的仪式终于是完成了,燕姝又和翊王从另一条宫道上走出宫,上了原先的轿子,由周棋洛亲自带队,去到翊王府。

在前厅听了宾客们的祝福,燕姝这才缓了口气,准备回洞房等待翊王周棋洛,就要离开花厅的时候,听见一个娇媚又显得柔弱的声音唤道,“子期哥哥。”

燕姝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想要伸手撩开红盖头看看是谁。还没等她这样做,流月就抓住了燕姝不安分的手道,“小姐你是不是累了,奴婢这就送你回房间。”

然后燕姝听见周棋洛带着些许冰冷的声音疏离而又客套地说道,“诚王妃有何事?若是子期府上招待不周,怠慢了,还请诚王妃多多包涵。”

原来是顾琇莹啊……

自己下错了棋,落棋无悔,这点道理,丞相府的二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燕姝冷笑一声,在流月的半推半拉下进了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