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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正在吃饭。

作为堂堂晋王,张扬的早饭别说丰盛,和苗旬吃的相比,说上一句寒酸绝对不为过。

一碗稀粥,就是纯白粥,不像一些世家豪族会在粥中加些名贵食材,一张饼,而且还是死面饼,就是行军之时将士们当作干粮的那种。不过行军之时都

是凉的,热乎的饼并没有那么硬,也不算难吃。

小菜就是一些肉干,算是整张桌子上唯一值点钱的东西,这些肉干是之前张扬率军还没抵达成都时,在路上打猎得来的,算是野味,直接吃的话膻味太

重,所以张扬便命人腌制了起来,不会太淡,让人十分的有食欲。

其实作为晋王,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每日吃什么,量多少,几个菜,这些都被规定的清清楚楚,最多只是因为个人的口味不同略微增减,这是礼法之一

不过对于张扬来说,礼法根本管不着他,再加上如今是乱世,张扬早上又不习惯一些太过油腻的东西,自然不会铺张浪费。而且哪怕有人劝谏的话,张

扬也并不是无话可说。

百姓尚且一日两食,孤三食还有何不知足?

百姓每天只能吃上两顿饭,我都吃三顿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得,说到底,还是因为泥腿子出身,纵然身居高位,张扬依旧没有什么享乐的意识。当然,这并非是他不爱吃,而是这个时代的调味品十分太少,否则

的话,藐视礼法的晋王殿下定然会是庖厨的常客,让人清楚一下,君子远庖厨在他这根本不适用,或者说他这个晋王根本不是什么君子。

张扬吃得慢条斯理,根本没有平日里的狼吞虎咽,若是不知道的,定然以为这位晋王一定家教良好,懂礼仪,知轻重。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看一看跪在张扬桌子前不远的倪宇就清楚,张扬根本不是什么有礼仪,而是他想磨磨这倪宇的性子。

足足半个时辰,就在张扬自己都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那碗仿佛永远喝不完的稀粥终于见底,张扬接过亲兵递来的锦帕擦擦嘴,然后才看着一脸笑容的

倪宇,恍然大悟道:“倪掌柜还跪着呢?赶紧起来吧。”

“小人多谢殿下。”

倪宇踉踉跄跄的起身,只感觉双膝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流行跪坐,但那是在正儿八经场合才会适用的,作为一个盐商,倪宇哪有什

么正儿八经的场合,在自己家随意的很,跟另外一些盐商聚会的时候也不会如此正式,跟官员打交代,大家一般只是逢场作戏,金银给到位,谁管你是

跪着还是坐着。

但来面见张扬,如果他还敢随意的话,那就相当于自己将把柄抵到了张扬的手中,身后那些侍卫可不会手软。而且就算被杀,旁人也不会有认为的同情

,只会说上一句活该。

起身之后的倪宇本以为张扬至少会给他个座,毕竟从政策来看,张扬对商人其实很不错,但万万没想到,张扬只是淡淡地说道:“孤很忙,有事就赶紧

说。”

如果按倪宇自己的想法来理解这次会面的话,他觉得,这次谈判的开头谈不上好。

没错,在倪宇看来,他就是来找张扬谈判的,别说什么他一个商人跟晋王怎么谈判,至少在他看来,商人不丢脸,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有谈判的资

本,哪怕谈判不成,张扬至少不敢杀他。

“殿下,小的听闻殿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盐井一事,心中激动的同时又觉得应当为殿下做点什么,这不,一大清早来打扰殿下,就是想看看殿下这里可

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小人文不成,武不就,但自问在盐之一事上还略懂一些,不知可有能为殿下分忧之事?”

“哦?”张扬一脸惊讶,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道:“看来倪掌柜还是深明大义,心怀大汉之人,失敬失敬。”

“不敢当殿下如此夸奖,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如果苗旬能够看到倪宇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惊掉自己的下巴,并且上前好好检验一下那个平日里时刻不望保持自己风度的倪宇是不是个假货。

张扬瞥了一眼满脸谄媚的倪宇,装出一脸愤怒道:“孤亲自前来成都,本以为地方士绅当如倪掌柜这般深明大义,踊跃相助,可如今却只有倪掌柜一人

前来,孤可不可以认为这是在藐视于孤?”

这话一出,倪宇顿时满头冷汗,这倒不是因为张扬的话里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而是张扬散发出来的那一身恐怖杀气让他压力大增。要知道能在乱世之

中抢占下盐井的,倪宇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的身上同样背着不少人命,不说百八十,但十几个绝对是少不了的。

但在张扬的面前,倪宇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从前他一直以为传言总有夸大的地方,但如今看来...这得杀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浓郁的杀气?

幸运的是,张扬身上的杀气只不过外放片刻便重新收敛了起来,否则的话,倪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压制得重新跪在地上。

张扬面色瞬息之间恢复平静,开口问道:“倪掌柜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孤倒是想问问,益州缺盐是怎么回事?”

按照以往的套路,倪宇一脸堆笑道:“殿下,此时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张扬毫不犹豫的打断让倪宇被噎得不清,但他却根本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只能赶紧道:“殿下有所不知,自从晋阳说盐井要收归朝廷所有之后,小

的倒是毫无怨言,只是分散在各地的伙计都心有不甘,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没了着落,这就导致就连小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情况,每日报回来的什么情况

都有,偷懒只是小事,偷盐的、偷钱的,甚至还有分铺掌柜卷着钱逃走的,这几日小的也是焦头烂额...”

说到这里,倪宇偷眼打量了一下张扬,发现张扬依旧面无表情之后,有些忐忑道:“殿下,小的也不怕您笑话,仅仅这十余天来,光小的一个人手下就

已经有十余名卷着金银或是货逃走的伙计。如今消息还只是在益州传开,若是传到凉州、京兆等地,后果不堪设想...”

张扬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挟,或者说展示自己的肌肉,让他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软弱可欺,若是被逼急了,一样能咬人。

倪宇的心中十分忐忑,他不知道张扬会有什么反应,虽然来之前他就断定张扬不敢动他,但万一呢?

命只有一条,如果张扬直接杀了他,别说益州,哪怕整个天下都乱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难处,孤不想知道,孤只想问你,若是孤让你立刻补上益州短缺的食盐,你怎么说?”

倪宇心中一喜,不过还是装出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来,为难道:“殿下,如今整个益州的盐商们乱作一团,手下的人也是人心浮动,此事有些困难

啊...”

“嗯?”

听到张扬的冷哼,倪宇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强忍着恐惧道:“殿下,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可以问问,整个益州的盐商莫不是如此,小的纵然有

心,但实在无力啊...”

“滚!”

一声怒喝仿佛猛虎咆哮,倪宇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大堂之中,只有一声轻喊还留在大堂之中。

“小的告退,殿下若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随时开口。”

张扬突然笑了,缓缓开口道:“这倒是一个大胆心细的,敢在孤的面前弄鬼,这厮还是第一个。”

一直沉默的荀攸开口道:“大王,这人看似卑微,但心中的心思却不少,而且其始终在打量着大王的反应,这次敲打,效果怕是不好说。”

张扬摇了摇头,道:“不是孤在敲打他,而是他在试探孤。倪宇是益州盐商中的头面人物,若是他真想服软,那他定然不会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前来,所

以,此次他是来试探孤的,而且他还断定孤不会杀他,或许他此时正在心中鄙夷孤这个小人屠,认为孤的名声都是夸大来的吧。”

肃立在一旁的宇文成都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请令道:“大王,此贼张狂,待末将前去取其首级来献!”

“没必要。”张扬摇了摇头,笑道:“跳梁小丑罢了,他自认为实力足够,孤不敢动他,且让他逍遥,看他最后能否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