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罢，曲音收。
在所有人鼓掌叫好的时候，师珏冷然开口，道：“谁来说一下，这首曲子，和西洋乐团有什么关系？”
猝地，室内一静。
所有人鼓掌都僵住了。
是哦，这首歌曲再好听，貌似也和西洋乐团没什么关系。确切的说，这首歌曲，不是他们预想中的那种交响乐。若是在其他场合演奏，大约是蛮不错的，可是放在这里，貌似有些跑题。
不止是听众这么想，演奏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是以，在师珏问话之后，居然无人应答。
轻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直接看向师珏，道：“大司乐大人，作为天朝乐律第一人，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不觉得丢人吗？”
师珏闻言，眉头微蹙，抬头，见说话之人是轻雅，这才缓和了表情，道：“这首曲子，并非西洋交响乐。”
“当然不是。”轻雅理直气壮道，“这是未来风的歌曲。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说嘛。”
师珏默了一瞬，道：“所以，这首曲子，和西洋乐团，并无关系。”
轻雅看着师珏，半晌，长叹一声，道：“大司乐大人，你用祭礼乐团，演奏过拉基曲吗？”
啥？
师珏愣了。
旁边，荆燚好笑地解释道：“就是拉德茨基进行曲，这是简称。”
师珏无奈地看了眼荆燚，大约除了轻雅，没人会这么简称。
荆燚扬眉，不参与师珏和轻雅之间的谈话，转头继续和明馨腻歪。
明馨羞得俏脸绯红，垂头不语，也没有插嘴的意思。
师珏也叹了一声，看向轻雅，道：“那个曲子，不适合祭礼乐团演奏。”
“对，没有错。”轻雅点头，道，“用天朝乐器演奏拉基曲，那听上去，真的很垃圾。但是，曲子没有错，演奏者也没有错，真正不对劲的地方，是非要把二者安排在一起。”
师珏点头，一顿，而后诧异地看着轻雅。
是了，因为音色差异的缘故，很多曲子用不同乐器演奏是没问题的，就是听上去会感觉很奇怪。但是，刚刚轻雅演奏的那首曲目，居然没有出现这个问题。
尤其是，那首曲子的词曲，都是天朝风格，可演奏的乐器，有好大一部分是西洋乐团的乐器。
居然会不奇怪？
这已经很奇怪了。
而且，如此一来，刚刚他的问题的确很好笑。
能这样和谐地演奏出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也没人规定，西洋乐团只能演奏交响乐不是。
师珏缓了口气，看向轻雅，道：“这么说，你刚刚演奏的曲目，是能用西洋乐团演奏的，天朝曲目了？”
轻雅眨眨眼，歪头想了想，点头，道：“大概就是这意思，但也不完全是。其实还有不少音色，西洋乐团里面都没有，只能用别的东西先凑合。能听就是了。”
师珏默了片刻，道：“也就是说，你选这首歌，就是为了表达，西洋乐团除了交响乐之外，还能演奏其他风格的曲目？”
“啊？不。”轻雅认真道，“下一首曲子才是这个作用，这首曲子就是单纯炫技的。重点不在于曲子，而在于舞台上的那个，雾气幻影。”
师珏一噎，他完全没关注舞台上的演出，只关注乐曲了。如此，师珏不由得偏头，看了眼身旁的羽姝嬛。
“哎呀，原来那个叫雾气幻影。”羽姝嬛笑眯眯地接话道，“我还说，你们怎么弄出来的那么好看的场景，原来是个幻影。这是白丫头的独门绝技，还是旁人也可以模仿完成的？”
轻雅眨眨眼，道：“不是她独门绝技，她姐姐也会的，是家族绝技。”
“哦，那就可惜了。”羽姝嬛转眸，笑眯眯地盯着白粉衣，道，“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呀，好想抱回家去养。”
“不行！”轻雅立刻说道，“她是我家的，不给别人养。”
“哎呀，人家就是说说嘛，又不跟你抢的。”羽姝嬛圆回话题，偏头，笑然看向师珏，道，“珏大师还有其他疑问吗？没有的话，就继续听下一首曲子了？”
师珏回以一笑，道：“继续下一首曲目吧。”
轻雅哼了一声，转回头来，用指挥棒敲着谱架子，让所有人注意。
明珠三姝从舞台退下，回到了乐团中，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拿起乐器，准备演奏。
单玑坐在轻雅旁边，是独奏的位置。
轻雅看了眼单玑，道：“准备好了吗？”
单玑悄然试了试琵琶，点头，道：“我可以了。”
轻雅微笑，挥着指挥棒，示意演奏开始。
琴声起，曲声扬。
曲调一出，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当年师珏写出来的那首流行曲，蝶恋花。
不得不说，这首曲子，是非常有特色的经典天朝曲目，按道理，被番邦乐器演奏，是不会有太好效果的。然而神奇的是，现在此刻的这首曲子，居然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尤其是，主旋律从琴变成了琵琶，那响亮的音色，更衬它那个高飞的小标题。
狂，傲，唯我独尊。
被西洋乐团存托的琵琶声，比师珏演奏的那版还要高傲！
瞬间，惊艳全场！
然，在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叫好的时候，忽地，曲音一拐，变成了另外的音调。
没有半分预兆，曲调直接就出国了。
而且，这曲调还不是出去看看就回来，而是直接溜达得换了好几个曲风，就是没回国。
好好听！
大部分乐正，都是这个反应。
什么鬼！
所有听懂了曲子来源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师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曲子居然能被改成这样，简直不成体统！
旁边，羽姝嬛笑得前仰后合，欢乐得不行。
“哎呀，真不愧是他。”
羽姝嬛往师珏肩头一靠，够着师珏的耳朵，小声说道：“这孩子，可真是天才的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把你这曲子改编成这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首新曲子呢。”
师珏皱着眉头，偏头看向羽姝嬛，道：“你喜欢这种？”
“喜欢呀。”羽姝嬛乐呵呵地说道，“人家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改编你的曲子，还给改得面目全非的。”
师珏嘴角一抽，这话听上去可不像是夸奖。
羽姝嬛有趣地戳着师珏的嘴角，继续说道：“原本，人家还想等着燚大师给你改编，然而，他根本看不上你的曲子。还是小雅乖巧，改编了这些曲子。嗯，也算圆了我当年的一个小心愿了，嘿嘿。”
师珏看着羽姝嬛偷笑的表情，宠溺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既然你喜欢，以后让九公子多给你改编几个。他那么不喜欢我，肯定会给你尽心尽力的改编的。”
羽姝嬛一愣，忍不住噗嗤地轻笑出声，道：“原来你知道，他是在毁歌啊。不过不得不说，他这毁歌毁的真好听，简直神乎其技。哎呀，改日让君儿把小雅哄过来，我要让他专门给我写首曲子。”
师珏只是笑笑，道：“随你。”
羽姝嬛嫣然一笑，很是得意。
不多时，曲罢，音收。
在最后一个音结束的时候，一只光影凝聚的蝴蝶，翩跹而来，落在单玑头顶的绢花上。这时，众人才发现，之前琵琶在开始演奏的时候，从单玑头顶绢花飞出的蝴蝶，绕了乐团一圈，又落在了单玑头上。这时一个很细微的小动作，若非眼神儿好的，根本看不见。而就算如此，单玑依旧保留了这个小动作。
因为，这首改变的曲目，被称作叫化蝶飞。
同时，也给这首蝶恋花，赋予了一个新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一开始，一只蝶，恋上了一朵花。而后毫无缘由的，花依旧而蝶倦了。蝶抛弃了花，在世间周游盘旋。而最后，蝶飞倦了，又来找花，继续恋着花。
至于花是什么心情，那不是曲子要表达的内容，直接忽略。
总之，故事就是这么一个故事，曲子也就是这么一首曲。
轻雅不太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他觉得花好无辜。被蝶那么耍着，居然也不生气。
最重要的是，最后它们居然和好了，和好了！
特喵的，要是有人这么耍自己，他早就当做不认识了好吧！
可是，单玑喜欢这个故事，非要把这个小动作加入曲子展示之内。
在她看来。自己就好像乖巧的花，而轻雅就仿佛肆意的蝶。就算他离家出走，自己依旧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等他回来。
不过……单玑手覆琴弦，抬头看了眼乖然指挥的轻雅。
似乎，蝶和花的位置，颠倒了。
但那又如何，轻雅是不会放弃自己的。
单玑想着，笑靥如花，比头上的花蝶都美。
轻雅一眼就看呆了，傻乎乎地笑着，都忘了他们在表演。
猝地，又是一阵安静。
听懂的不敢评价，没听懂的不好开口。
所有人都看着师珏，打算以师珏的反应为标准，来给演出进行评价。
师珏……他就笑笑不说话。
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被自己最喜欢的人所喜欢，嗯……他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