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思念
妹妹出生的时候是冬天，天冷，风很大。
那年我四岁，我很开心，我发誓以后会好好照顾妹妹。
那段时间，爸爸还在外面执行任务，生产那晚就我和奶奶等在医院。我还很着急很担心，奶奶说妈妈身体很好，而且生过一胎，不用担心。
我还是很担心。
不过奶奶是对的，生产很顺利，是个妹妹，很可爱。
但是妹妹的眼睛一片白，天生瞎了。
妈妈无法接受，看了又看，最后在奶奶的劝说下，无奈接受了现实。
我还不太清楚瞎了的影响，就想抱抱妹妹。奶奶说我的手脚太小，抱不好妹妹，长大点才可以抱妹妹。
我很失望，看着妹妹，看了又看。妹妹小小只的，很可爱，就是有点丑。奶奶说刚出生都丑，我出生的时候比妹妹还丑。妈妈很累了，见到我嫌弃妹妹，突然有些担心我以后欺负妹妹。
“清歌，妹妹的眼睛已经瞎了，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负妹妹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保护妹妹的。”
妈妈笑了。
没多久，爸爸在边境失踪的消息传来。爸爸是执行情报任务的时候失踪的，情报传回来了，人没有回来。过了规定时间，他们把爸爸当成英雄，来发英雄凭据。
奶奶突然间老了很多。
还在坐月子的妈妈不敢相信，领了任务就要去找人，奶奶劝不住。
妈妈出去的那天让我抱了妹妹。
“清歌，妈妈对不起你们，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如果，如果妈妈回不来了，伱要照顾好奶奶和妹妹，好吗？”
不，妈妈，不要走。
“妈妈，不要走！”
我想追妈妈，但是抱着妹妹，跑不动。
呜呜呜，妈妈，不要走。
没多久，妈妈战死的消息传来。
家里一片白，奶奶又老了很多。
妹妹哭了，哭得很大声。
我抱紧了妹妹。
妹妹，奶奶，我就剩你们了。
奶奶老了，手脚不方便。妹妹老哭，还总是夜里哭。奶奶让我不用管，自己起来照顾，但是奶奶在夜里摔倒了。
爸爸妈妈的死，奶奶很伤心，还在恍惚。
我很担心奶奶，我学着晚上起来，学着像奶奶一样哄妹妹。我学会了抱妹妹，哄妹妹。妹妹很温暖，像爸爸妈妈，也像我。
奶奶太老了，经常睡着睡着叫不醒，特别是爸爸妈妈没了以后。有一次奶奶睡醒了一身汗，后来就教我买米买菜，教我做饭做家务，还带我见了好多人，求了好多人。
那年我五岁，我第一次知道求人是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了，奶奶也要走了。
可是我也好累，我也好难过，我也好想哭。
我抱紧了妹妹，妹妹很温暖。
我学得很快，慢慢地，我以为自己可以照顾好妹妹，可以照顾起奶奶。
直到。
“就是他，没爹没娘的家伙，还敢这么嚣张。”
“老师们总说他厉害，肯定又是他奶奶求人，老师给他开小灶，不要脸。”
“他奶奶还求了我爸爸，不要脸，打他。”
那年我七岁，读二年级，我知道了什么叫霸凌。我尝试躲避，尝试忍让，可惜没用。
他们打得很开心，对不敢还击的我表示鄙夷。但是我很清楚他们并不勇敢，他们只是知道我没有父母，我奶奶老迈，所以肆无忌惮。
他们都是宇智波的族人。
宇智波总是宣传自己多么纯粹，我却并不觉得宇智波很干净。奶奶说和宇智波的族人做朋友需要小心，因为他们会为了开眼杀朋友。而我没有父母，杀了就杀了。
这是一个邪恶的忍族。
我却不够邪恶。
这或许不好。
“你应该反击，小孩子的体质都不高，你只要足够凶狠，他们会怕你的。”
“可是我不能受伤，我受伤了没钱治，我打伤别人了，也没钱赔。”
“废物，这是一个丑恶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恶，你要以更加凶狠的姿态还回去，不然，这个世界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教我的是一个同样孤儿的宇智波，他比我惨，连奶奶妹妹都没有，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很凶，但是体术学得并不好，我教他基础体术，他帮我打架。
我度过了一段平静期，开始卖力学习。可是忍校教的体术是锻炼身体的，并不能用于打架，而且营养跟不上，修炼过度会很麻烦。
我还在纠结，他就不见了。
有人说他去偷鱼掉水里了，但是我知道他虽然凶，但是不偷不抢。我很聪明，我记得有很多宇智波孤儿都不见了，只是很多人都不关心——黑暗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那双眼睛很邪恶。
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又被霸凌了。
当我带着满身伤痕回家的时候，奶奶没有安慰我，反而打了我。奶奶一直告诫我不要惹事，因为我们没有依靠也没有钱，被打伤了没钱医治，打伤别人了没钱赔。
我很累，但是妹妹哭得很凶，她跌跌撞撞地抱住了我。
我也抱住了妹妹。
那一天我懂得了忍者的意义，背负着苦痛和期望，坚忍前行。
为了妹妹，我要忍住...
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八岁那一年，我妹妹四岁，她被欺负了。小孩子并不善良，人的恶是纯粹的，他们把妹妹骗到了臭水沟，拿着石头砸妹妹。妹妹看不见，她在臭水沟里捂着头，哇哇大哭。
瞎子，克父母，不祥，肮脏...
我疯了，两只眼睛胀得慌，浑身发冷。
我想杀了他们，我想把他们一个个全掐死。那个人说得对，世界对我们的恶，我们要以更加凶狠的姿态还回去，否则世界只会觉得我们好欺负。
这个肮脏而愚蠢的世界。
我想照顾好妹妹，我想让她能看得见颜色，我想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欢笑，我想让她也能不那么懂事。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忽然很崩溃。
妹妹，原谅我，原谅我这个无能的哥哥。
奶奶救了妹妹，又哭着打了我，责怪我没有保护好妹妹。妹妹抱住了我，哭着让奶奶不要打我。
这一次，我没有抱住妹妹。
妹妹，原谅我，原谅我这个无能的哥哥。
我开始抢吃的，我开始没有节制地用体术修炼。我的身体变得有力量了，也变得不健康了。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也知道这样很好。
我找到了欺负我妹妹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印在了我的脑海。我把他们一个个推到臭水沟，但是不敢用石头砸，只能用拳头打，因为不能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大人没有找我，但是有些人的哥哥找到我了。
“再敢打我弟弟，我弄死你！”
他们打了我一顿就走了，我知道他们不敢真的弄死我，他们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血是什么，一群自诩高傲的宇智波，不过也是一群懦夫。
可是我敢。
我找到了其中一个打我的人，我和他拼命，他打了我，我咬下了他手臂上的一大块肉，老师都吓到了。
我把那些打我的人都打遍了。
那个人说得没错，小孩子差别不大，只要足够凶恶就可以。这个狗屁世界对我们的恶，我们要以更加凶恶的姿态还回去。
“哥哥，抱抱。”
我看着小小个的妹妹，手在颤抖。
我不能拼命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是个瞎子？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砰~
我把妹妹推倒在地上，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手脚冰冷，人也冰冷，“瞎子，以后，不准叫我哥哥。”
妹妹哭了，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想要抱住我。她那么瘦小，掉地上会不会砸疼了？
我好想要抱住她。
我也想要抱住她。
妹妹，你不可以这么软弱的，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你要更勇敢才行。
我躲开了妹妹。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
妹妹开始学着做家务，擦地板、洗衣服、洗碗、做饭。她看不到，容易磕着摔着，我在一旁看着。她好像看到我了，我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没有看到。
我痴心妄想了。
她要摔到的时候我抓住了她，她也抱住了我，又哭了。我没有推开她，因为我也软弱了。
妹妹，你不可以这么软弱的！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软弱了。
我开始监督她做家务，了解家里的布置，在她摔要撞的时候打骂她。她的眼睛不好，学得不快，但是有进步。
奶奶很生气，但是她老了，不够狠心就管不到我了。
五年级，我从书本上看到了移植手术。书本的描述一笔带过，但是我很惊喜，想办法了解了更多。
医院可以预约手术，移植手术需要三十万银两，眼睛需要患者做血检，等待捐赠。我不懂为什么眼睛也需要血检，也许是宇智波的眼睛不太一样。我想让妹妹去做血检，奶奶不准。后来我才知道，血检，也是一些人寻找合适器官的方式。
邪恶的，不只是宇智波而已。这个世界很肮脏，但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觉得它脏，很多人理所当然地漠视一些丑恶。
我看向了同为孤儿的其他人。我长大了，懂得更多了，我知道这些人没有亲友，也没有开眼，他们哪怕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
但是我放弃了，我不知道他们的血型，抓中合适的概率太小，我也没办法保证不被抓到，我自己不会手术，更没办法和医生解释眼睛来源。
我也邪恶了，但是没有变蠢。最关键的是，我这样的人会下地狱。可是我妹妹不应该下地狱，她的眼睛不应该那样来。
六年级的时候，忍校通知我们，我们这一批毕业之后要上战场。
我很害怕。
我是这一届较为优秀的，我的身体很强壮，文考和实战考核都有前十的成绩。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多少潜力了。最直观的是，那些真正优秀的人都很高大，我比他们都矮。
十三岁，十八岁，这是身体发育的两个分水岭，书上写得很明确了。我却拼命锻炼，损伤了发育潜力，我没有未来了。
活着本来也很累，只是我死了，我妹妹怎么办？
那一晚我抱了妹妹，我忘了我有多久没有抱她了，她还是一样小小个的，抱紧了能摸到骨头。
但是很温暖。
至少，我们的眼睛是一定匹配的，对吧。
我离开的那天下着雨，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雨天出发，但是我只能服从。我最后看了一眼妹妹，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眼。
烟雨蒙蒙，不见前路。
后路也没了。
妹妹，活着其实很累，要不是你，奶奶早就死了。
我也一样。
活着也很好，就算没有了爸爸妈妈。
至少我有你。
我好想，好想告诉你，我没有嫌弃你，一点都没有，我爱你，很爱你，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你。
可是我做不到。
我带着不舍离去，我知道我没有未来，我只能尽快，在未来到来之前做好要做的准备...
...
...
我想过了很多可能，却没想到我没死在战场，死在了一个越界之灵的手上。
或许这是我的报应。
可是我死了，我妹妹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她还瞎了，我死了，谁...谁来照顾她？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啊！！
我放弃了自我，和他的阴面相融。只有这样，我才能和他一起成长，才有机会活过来。我想要夺回身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至少，要把我的眼睛带回去。
人都是一体两面的，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只不过好压住了坏，或者坏压住了好。
我以为我会和他决一死战，或者他死，或者我亡。直到刀龙开眼、慈悲融雪，我忽然发现，我或许还有其他的选择。
这是我的救赎吗？
救人而死的越界之灵，你如果明心见性，还能保持一贯的决绝吗？
如果是你，一定能救她、保护好她吧，毕竟你那么厉害。
不像我。
至少，我又看到她了。
对不起，最后还是对不起，这是我..最后的祝福。即使到了冥土，我还是，放不下，放不下你..我还想，无能的哥哥，好想，继续保护你...
帐中的小姑娘似有所感，挣扎着起身，看了过来。她的眼睛很大很明亮，和枯萎的身躯、生命截然不同。
她“看”到了温暖，似乎，有人再次抱紧了她。
是哥哥吗？
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小姑娘情绪翻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心中的迟疑和决绝跌宕起伏，猛地化作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
“哥哥快跑！”
清歌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小小个的小姑娘。
左眼疯狂，好像要把整个脑子都揪到一起，清歌却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从小到大的样子都刻在了脑海，这一样的面容，是转世，还是平行时空？
这是报应吗？
“嗬，额，嗬嗬...”
血泪从两只眼睛流了下来。
四千字算二合一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