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灿叹了口气。
就是说，这二房这么蠢的一家子，如若不是叶云洲心软照拂他们，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三集。
“云洲，你不在家的时候是谁辛苦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又是谁帮你悉心照顾封禹？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对家人见死不救了……”
叶成章还在给叶云洲扣帽子，顾灿没兴趣听他在那颠倒黑白，出声打断道：“行了行了，叶云洲也没说不救，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叶云洲看向顾灿，眸子里的寒霜还未褪去，眼神可以称得上不善。
顾灿并不害怕，脸上的笑容都未曾减少半分。
她弯下腰在叶云洲耳边道：“你别说话，交给我。”
只要一天未分家，叶成章就还是叶云洲的长辈，想要用“孝”字拿捏叶云洲，顾灿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顾灿安抚好叶云洲，又抬头看向那个古怪道士：“那谁，戴面具那个老头，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不知道行骗可是重罪？”
对付这种江湖道士，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恐吓。
果然，顾灿话音才落，道士马上跳了出来：“你莫要以为这样便能吓到老夫，老夫行得正坐得端。”
得，是个怂的，顾灿还没说什么就自己露出马脚了。
她心里有数了，又看向叶成章：“二爷，既然二夫人不舒服，怎么不请个大夫来看看？”
叶成章估摸不准顾灿的意思，只含糊道：“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过了，并未诊出任何问题。”
“那就说明他们医术不够，”顾灿毫不客气道，“这样吧，不如让叶云洲帮你们叫太医来看看如何？”
“不可！”几乎是下意识，叶成章便反驳道。
“哦？”顾灿若有所思道，“二爷担心太医们的医术也不够？”
叶成章下意识否认：“不是。”
不如说是怕太医的医术太高了才是。
叶成章的脸色很难看，叶彷见状赶紧补救：“云洲哥公务繁忙，怎可再劳烦他？况且京成里名医也不少，他们都诊断不出问题，我们才找的大师。”
叶成章：“对对！云洲这么忙，怎可再麻烦他？”
叶云洲对此不置可否，既然顾灿说交给她，他倒是好奇她想做什么。
顾灿点点头，对他们的话赞同一半：“说得是，叶云洲这么忙自然不可劳烦他，但是我不一样，我正闲着没事干。”
石小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叶成章问道：“你想如何？”
顾灿：“不如何，既然你们认为做法可以改善，那便依你们就是，连翘，去请天音寺的大师们来一趟。”
连翘应了一声就朝外走。
石小艳一愣，随即破口大笑。这天音寺是皇家寺庙，主持大师们都是举国闻名的存在，非天潢贵胄无法轻易请动他们。
顾灿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也妄想请动大师们？
看来失了智的是顾灿才对。
她甚至毫不客气地出言嘲讽：“云洲，瞧瞧你娶的这媳妇，看来要看大夫的是她才对。”
除了叶云洲，在场的人都觉得顾灿在说笑。叶彷看不下去，“好言”相劝：“顾姑娘，你怕是对天音寺不够了解……”
“打住，”顾灿抬手制止了叶彷未说完的话，又看向石小艳，“二夫人头又不疼了？”
石小艳：“……”
对于二房一家拙劣的演技，顾灿都懒得评价，她抱着双臂扬起下巴，学着石小艳的样子用鼻孔看人。
慢悠悠道：“天音寺么，虽是皇家寺庙，可也没有禁止百姓们去烧香拜佛吧？”
叶成章：“是没有，只不过……”
顾灿：“那就是了，只要是寺庙，就不会拒绝香火钱，我爹去一次捐赠的香火钱比二房一整年的月例还多，你说大师们肯不肯卖我爹一个面子？”
石小艳：“……”
叶成章：“……”
叶彷：“……”
顾灿的话让二房一家感觉心口上被插了一刀，脸火辣辣地疼，都是羞的。
这种用钞能力嘲讽人的感觉实在太爽了，顾灿身心愉悦。
又道：“这世上，用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屈指可数，如果有，那就是因为银子不够多罢了。”
顾灿气定神闲，心里倒数着。
三秒后，道士快速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番，对叶成章道：“叶二爷，既然有天音寺的大师会来，那我等就先行离开。”
说罢对弟子们招招手，不待叶成章开口，就想匆匆离去。
叶云洲清咳了一声，宝庆连忙上前拦住那道士：“我们少爷允许你们离开了么？”
或许是在叶云洲身边伺候久了，宝庆板起脸来也有一股凶狠的味道。
道士吓得哆嗦，二话不说朝叶云洲跪下，身后的弟子们也跟着跪下。
“将军饶命啊！一切都是叶二爷的主意，草民只是拿钱办事啊。”话罢还磕了几个头。
叶成章气急：“你！”
顾灿：“哦哦哦——”
她就说这个道士是个怂的，他们都还没开始问话，自己就一股脑都交代了。
顾灿捂着嘴偷偷笑，模样像极了得到满足的小猫。
虽然都是意料之中，不过道士说完了以后叶云洲也算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发挥。
“这就是二叔口中的一家人？”叶云洲淡淡问道。
顾灿在一旁插嘴：“哦哟，好可怕的一家人呢，有二爷这样的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你给我闭嘴！”叶成章额角流下冷汗，他几步上前说道，“云洲，你听我解释。”
叶云洲表情不变：“你说。”
叶成章只顾着赶紧跟眼前的侄子解释，也就没注意到顾灿往旁边移了两步，对着地上跪着的道士指了指他，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道士抖似筛糠，心里后悔自己见钱眼开。
这大家族之间面和心不和是常有的事，他也不是没接过这种大家族的生意，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回碰上了个硬茬。
行走江湖数十载，道士也不是什么善茬，为了保命什么话都可以说。
眼看着叶云洲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叶成章的解释，道士等不及回答便抢着道：“将军，这一切都是叶二爷的策划的，他找到草民，让草民协助他夺回四少爷。按照叶二爷原先的计划，是让草民给四少爷安一个‘孤煞’的命格，只是草民觉得这样不妥……”
道士每说一句，叶云洲的脸色便更冷一分。
而叶成章额角的汗也越流越多。
顾灿落井下石道：“哎哟，二爷这么热呢？要不要让人给你倒杯水呀？”
明明是明媚灿烂的笑容，可在叶成章看来顾灿就犹如那女鬼修罗，笑得不怀好意。
“云洲，你别听那狗屁道士胡说八道，他就是怕在天音寺的大师们面前被拆穿所以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这江湖骗子，骗了我还不够，还想骗我侄儿，来人，把他押去见官！”
“什么？你现在不认账了是吧？还敢说我是骗子，我可是知道你不少腌臢事，既然你不仁就怪我不义！”
“我什么腌臢事？你别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话还是去公堂上跟大人说！”
“呵，你跟春风楼的白鹭姑娘打得火热的事也是我血口喷人？你都已经给人赎身了吧？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人带进门……”
两人就跟稚子吵架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揭对方老底。
仿佛说得越多，叶云洲就会相信一样。
只是到最后，叶云洲还没发表意见那三人已经吵成一团了。
石小艳的话是后来加入的，在听闻叶成章那些香艳事迹之后，至于叶彷这个废物，早在看情况不对就偷溜了。
顾灿对他们的私事没兴趣，但乐得看狗咬狗。
最后是叶云洲看不下去，冷声道：“够了！”
所有人安静看向他。
叶云洲的脸色黑得不行，他捏了捏眉心：“宝庆，把人押去顺天府。”
“是。”
宝庆带着三五个家丁把这伙骗子道士都捆绑起来，在他们不断地求饶声中把人带了下去。
叶成章瞧着以为叶云洲相信了他，便道：“云洲，这次是二叔眼拙了，居然信了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封禹吓坏了吧……”
叶云洲淡淡打断他：“分家吧。”
“分……什么？分家？万万不可啊云洲！”一听分家叶成章脸都白了。
他知道以叶云洲的脾气这事儿定不会轻易混淆过去，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想要分家。
分家，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失去了将军府的庇护，且不说这种享受的日子没了，就连叶彷的婚事都会打水漂。
一句话，分家是万万不行的。
石小艳也慌了：“云洲，这真的是误会，封禹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害他呢？”
叶成章：“对对，我都是把封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的。”
石小艳瞪了叶成章一眼：“这事儿都怪你二叔，没事去一些烟花之地，认识不三不四的人才会被骗。”
这对夫妻的变脸速度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顾灿心想。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让人叹为观止。
他们还在苦苦哀求，叶云洲不为所动，似乎已下定决心。
叶成章见状，只得搬出靠山：“云洲，你可别忘了，老太君走之前，可是希望我们一家和睦相处的。”
叶云洲终于有了反应，他微抬眼皮：“是我不想和睦相处？”
石小艳：“是你二叔的错，千错万错都是他糊涂误信他人，云洲，你就原谅他一次吧，他毕竟是你的长辈。”
叶成章：“云洲，是二叔糊涂啊，封禹也是我侄子，我怎会害他？”
顾灿瞧见叶云洲的眉宇间的疲惫，想了想，主动道：“行啊，原谅可以，把中馈之权交出来这事儿就一笔勾销。”
“什么？”石小艳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灿。
顾灿一字一句道：“以前这个家没有女主人让你们二房管了就算了，如今我来了，也该交给我了。”
叶云洲看向顾灿，顾灿对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安心。
石小艳自是不愿的，执掌中馈后她的私房可是充盈了不少，如果就这么交出去……
她瞥了一眼叶云洲，后者并未出声反对。
石小艳又看向叶成章，希望他说点什么。
叶成章经过快速的算计，心知叶云洲如今正气头上，且顾灿的提议他也没反驳，说明是认同的。
中馈之权跟分家，孰轻孰重还需要考虑？
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那就交给你。”叶成章道。
顾灿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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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福清园，一直躲在院子外的连翘见主子出来了，连忙探出个头。
“大小姐！”
宝庆一愣：“你不是去天音寺了么？”
顾灿赞赏地看了一眼连翘：“聪明人儿，有赏。”
连翘顿时心花怒放：“谢大小姐。”
等离开福清园一段距离了，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了，顾灿才对叶云洲道：“心里博弈，玩的就是心跳。”
她指着自己道：“谁先露怯，谁就输了。”
略一思索，叶云洲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音寺名声在外，只要那道士是坑蒙拐骗的，自然没有不怕的道理。
行骗不一定是重罪，但行骗朝廷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就一定是重罪。
顾灿玩了一把心理战，让不明所以的人信以为真，道士生怕被天音寺的大师们拆穿，于是忙不迭地想跑路。
于是就上演了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从始至终，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心理防线崩溃。
顾灿想伸手抚平叶云洲眉宇间的疲惫，顿了顿还是没有那么做。
她认真地看着叶云洲道：“我知道你想分家，但不要着急，中馈之权我已经拿回来了，必须让他们把吞了你的都吐出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们滚蛋。”
所以你不必为这点小事费心神。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可叶云洲像是能明白她的心意。
顾灿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认真，这让叶云洲心底涌现一股暖意，没由来，可却无法忽视。
很快顾灿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让我们忘了晦气的人，走，请你们去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