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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陆棠加重语气,“启山叔叔,小哥已经长大了,不是担不起事的孩子,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布娃娃,如果有隐情可以说出来,但是不能一味压制小哥,这样只会把他逼的越来越远。”

“棠棠,不用多言,赵启山同志不会听的,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才不会别人怎么想,”赵飞扬语气讽刺,“这些年我不知道抗议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无情镇压,但凡他心里有一点点我这个儿子,都不会成今天这样。”

决定,下乡就下乡。

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苦也好累也罢,总比现在寄人篱下任人宰割好的多!

知子莫若父,赵飞扬一闪而过的念头,被赵启山敏锐的察觉。

他眼中泛起茫然,不知道事情为何突然到了这一步。

“让你下乡是无奈之举,城里已经不安全,我没把握护着你,红星生产队很好,队员和善,还开设了砖厂,不用你下地干活,又可以和棠棠相互照顾,又能远离是非,是你为数不多的好选择。”

长长一段话,赵启山不太习惯。

虽然称不上不善言谈,在自己家却很少向儿子解释的这么仔细。

本以为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也不需要多说……

“下乡政策出台之前,我已经参加工作,为什么不能待在城里?碍着谁的事?如果换成大哥、二哥,你还会如此决定吗?”

“你不是一直嚷嚷照顾棠棠,我不是给了你想要的机会?”

“一码归一码,你别转移话题!”

不安全?

莫非是因为外语的专业?

但是说不通啊!

学外语的人那么多,也不是个个有事,除非接触过……

这么想着,陆棠直接问出来,“启山叔叔,可是小哥的老师出了什么问题?”

沉默片刻,赵启山点头,“他有老师是外籍人,不仅如此,他还被学校推荐去苏联培训了两个月,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记在档案里的东西压根经不起调查。”

“放在以前,不会有人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找事,可是现在,我完全不敢确定!”

他转向棠棠,“我们刚见面没多久,我的顶头上司被下放了,晚节不保,几十年的声誉毁于一旦,家里人也被打成坏分子。”

“啊这……”

陆棠捂住嘴巴,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刚说完启山叔叔就果断做下决定。

不仅仅敏锐的政治嗅觉,还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赵飞扬完完全全愣住。

他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也不是没见识过批斗会、大字报,可他一直以为离自己很遥远。

原来,因为成绩优秀被学校安排培训也能招来杀身之祸吗?

“会不会太夸张?”

“咱们国家刚建立,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没有道理因为这种事扼杀谁吧?”

话音落地,室内一片寂静,既没人反驳,也没人赞同。

一股莫名的,冰冷、深沉地气息弥漫整个房间。

渐渐地,赵飞扬眼底的光消失,他精疲力尽地紧闭双眼,“我明白了!”

或许,真的是自己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明明年长棠棠好几岁,依旧没她成熟稳重。

就连这种浅显又直白的隐患,都没有察觉到。

儿子大受打击的模样,赵启山非常不忍心,“你生活环境单纯,人也年轻没经历过动乱,察觉不出这些很正常,不用沮丧。”

“而且,也不是你的错,妖风挂起来了而已,但这只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天会放晴,你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棠和程锦行对视一眼。

或许,赵叔(启山叔叔)没有多言就是因为这个。

所有隐情都解释清楚,虽然消除了儿子心中的疙瘩,但是也打破了他一直保留的天真。

做父母的本能,总想尽全力为孩子撑起一片天。

程锦行酸了。

他以为赵飞扬和自己一样,都是家里多余的那位,现在看看,多余的只有自己而已。

人家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宝,一把年纪还天真单纯,只有自己是放养的野草。

太扎心了!

程锦行一脸诚恳,“赵叔,你该早点说清楚,过度保护非常非常不利于孩子成长,现实是冰冷的,是残酷的,是飞扬哥早晚得一个人面对的。”

也不是心眼坏,主要不想看见有人比自己日子好!

尤其,隔着马里亚纳海沟的差距!

“没错,”赵飞扬心里确实难受,但是他并不想逃避,“专业是我选的,培训也是我同意的,后果也应该我来承担。”

憨憨!

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句话被人带金沟里,赵启山气的不想说话。

他彻底不敢抱什么希望。

“棠棠,你小哥什么情况你也看到,典型的有能力没脑子,下乡之后你多瞅着点吧,被人骗财是小,就怕他连自己都搭进去!”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赵启山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赵飞扬却并不领情。

“赵启山同志,你说这话不觉得惭愧吗?我大棠棠好几岁,有脸让她操心我的事吗?”

“还有,你能不能别小瞧人!”

赵飞扬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诚然,下乡的疙瘩解开了,但是这么多年,他们父子有太多太多争斗,暂时做不到和解。

再多隐情,也改变不了赵启山同志一次又一次不尊重人的事实。

然而,他对大哥、二哥并不是这样。

“我是这个意思吗?”心情刚好一点点,赵启山的脾气又暴躁了,“算了,懒得跟你说!”

冷哼一声,他大步离开。

“我不稀罕!”

赵飞扬气愤地抱起胳膊。

程锦行觉得父子俩都很幼稚,然而倘若没有多嘴,父子俩肯定不会这样。

心虚地摸摸鼻子,他坐到赵飞扬旁边,“飞扬哥,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吧?”

“我爹固执地认为男孩得多摔打,从小就不怎么管我,我娘走到哪他粘到哪,不是把我扔到外公家,就是丢给我爷我奶看。”

“学习是舅舅教,零花钱是外公给,衣服鞋子是我娘做,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自己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