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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这二大爷,可是真犟啊!”见钱亦文回来了,肖队长迎了上来。

“咋的啦?”钱亦文一边问,一边暗笑。

不犟,那还是我二大爷吗?

“困的脑瓜袋丢儿荡儿的,就是不离这坑边,我是真怕他困急眼了再一头栽进去……”

<丢儿荡儿:无法稳定在一种状态下>

钱亦文笑道:“肖队长,那一会儿我说说他。”

钱亦文看到,二大爷正蹲在地槽子边上,困得直磕头儿,皱着眉头往里看呢。

见了钱亦文,二大爷拉着他也蹲下来,神叨叨地说道:“你瞅瞅!他这咋还往里头灌水呢?

“两大罐水,都灌进去了,又去拉水了!这三罐水,都够浇半垧地了……”

钱亦文笑道:“二大爷,咱就听人家的吧。肖队长这么干,指定有他的道理。”

二大爷依然信不实,追问了一句:“哪儿找这么一伙儿人?可别再是野路子!你瞅瞅,西北角子那儿,挖那么大个坑,也不知道是干啥的……”

钱亦文看了看二大爷说的那个大坑,说道:“二大爷,那是沉井。

“有了这玩意儿,以后咱上茅楼儿(厕所),都在屋里,冬天就省得冻屁股了。”

“啊?窝吃窝拉呀?哪有这么过日子的呢?”这生活方式,显然不能被二大爷接受。

看了看四周,见没有碍嘴的,二大爷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还冻屁股……这么多年了,也没看谁冻粘到茅楼儿子里头……”

“二大爷,你累了一宿了,赶紧去帐篷里睡一会儿吧。”钱亦文说道。

二大爷看了一眼帐篷里仰面朝天打呼噜的四叔,一脸不屑:“我可不像你四叔,那么不抗折腾……”

接着,挪到了山丁树下:“我倒是要看看,灌这么多水进去,到底有啥用。”

正如二大爷自己所言,他必须得坚持他的倔强。

只是,在山丁树下蹲了一会儿,就坐下了。

坐了一会,头一歪,枕在那副许多年没有荡起来过的秋千上,睡着了。

钱亦文一脸心疼地看着,这老头儿是实在困急眼了……

正在这时,阎春生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一进院子,他妈就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你咋还回来了呢?”

无论在哪儿,无论多少人,第一个关注到你的,永远是你妈……

阎春生接过他妈递过的一碗水:“妈,我不是告诉过你,动工的时候给我捎个信儿吗?你咋没和我说呢?”

“你钱哥说不让我告诉你,怕耽误了你那边的事儿。”

阎春生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脚,扶她坐了下来:“妈,我跟钱哥说点事儿,你先坐一会儿。这脚脖子刚见好,可别再抻着了。”

老太太听了儿子的话,又坐回大锅边。

一边包着豆包,一边扫听着儿子和钱亦文说话。

让老太太欣慰的是,这两个当年的耍钱鬼儿,说的可都是正经事儿。

看着满面风尘的儿子,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揭开了锅盖,拿扁匙子开始从锅里往出分离目标豆包。

包饺子、揭豆包时用的工具。以牛肋骨制成为佳,竹制的次之。

两个?不行!

四个?也未见得够!

六个?当妈的给儿子吃独食,还整这么多,那多让人笑话……

爱咋咋地!

儿子吃饱了是正事,当妈的丢点脸,认了!

八个豆包,滚烫地装进碗里,一瘸一拐地端了过来。

老太太一边把碗递给儿子,一边对钱亦文说道:“钱小子,你别笑话二舅妈……

“从他姥家到这儿,好几十里呢,二狗子准是饿坏了。”

“二舅妈,你说啥呢!”钱亦文笑了笑,“就春生这次带回来的消息,我单独给他摆一桌也不过。”

“咋了?”老太太不解地问道。

“妈……”阎春生一边往嘴里呼噜着豆包子,一边说道,“买卖上的事儿,你也不懂,就别问了。”

行!不问就不问,这是膀根子硬实了……

老太太回身,又给儿子盛了一碗汤:“慢点吃……”

“春生,你估一下量,和豆腐匠子那边比,能咋样?”钱亦文问道。

阎春生瞄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钱哥,只多不少!

“而且……这边更偏僻,去收购的人很少。”

钱亦文说道:“一会儿找你嫂子,拿五百块钱。

“你明天一早儿就回去,把我老丈人这骡子车赶上。”

阎春生寻思了一下,有点犯难:“可是……我怕这一辆车也整不过来!”

钱亦文白了他一眼:“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远的地方,你让他们自己给你送到家,或者专门雇一个人给你送。

“不就是出点钱的事儿嘛,算我的!”

“算我的也没事儿,这就挺好了。”二狗子把装豆包的碗递给了妈,“妈,再给我来几个!”

钱亦文白了他一眼:“少吃点吧,粘干粮吃多了烧心……

“留点肚儿,一会儿哥陪你好好喝点儿!”

阎春生听说喝酒,呵呵一笑,把碗放下了。

钱亦文又嘱咐了一句:“可有一样啊!这骡子你可得好好给经管着。

“我老丈人对它,可比对我和我小舅子都好,从来都没大声和它说过话……

“要是让他看出骡子瘦了,他要骂我,我就把你领他家去!”

阎春生一拍大腿说道:“放心吧钱哥,我姥爷跟你老丈人一样……”

老茄包子在旁边听出门道儿来了,笑嘻嘻地对阎春生挑起了大拇哥儿。

“老犊子,你咋还捡个乐儿呢?”阎春生不解,骂了一句。

老茄包子说道:“看不出来呀,二狗子你是狠人儿!连自己都骂!”

老茄包子的话,让阎春生愣了一会儿。

明白过味儿来之后,一脚踹在老茄包子屁股上。

“你个老犊子!我他妈说话抄点近儿,你那死脑瓜骨就不会多转两个个儿?”

钱亦文看了一眼二狗子妈, 对老茄包子说道:“不怪踹你,老人在跟前儿呢,啥你都说!”

春生妈倒也不恼:“姐夫小舅子的,闹两句笑话,没啥。你们只当我没在,不就行了?”

一回头,老太太正好看见抱着钱亦文大腿耍磨磨丢的钱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磨磨丢:一种因所需无法满足的状态下而产生的放赖行为,通常易发于低龄或弱智人群,具传染性……

他爹要是能活到现在,靠着赶大车的活命本事,能攒不少家底子,是不是自己的孙子也得有这么大了?

pS:二狗子被骂的原因是,他本想说他姥爷和钱亦文的老丈人都是爱惜骡马的人。因为抄了近路,被老茄包子曲解成了他姥爷是钱亦文的老丈人,即他和钱亦文成了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