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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茄包子嘶哈了一声,刚要发作。

一回头,被劈面而来的凛冽目光一下子给震住了。

算了!

人家可是老钱家的姑奶奶,在这个屋里,把人家整急眼了,没他好果子吃。

小姨子、小舅子和小舅子媳妇儿当闹玩儿似的,都能拍打他一顿。

一边回头回脑地盯了电视几眼,老茄包子一边从厨房舀回一瓢凉水。

“你这是饮(四声)驴呢?”看着滴滴答答往出淌的水,老茄包了媳妇儿喝道。

老茄包子憨笑一声:“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的我给你搁柜盖上。

“一会儿你渴了再喝。”

看着媳妇儿就那么一沾唇,老茄包子在心里暗骂:这他妈不是折腾人玩吗?你等回家的!

两集没头没尾的电视剧,被大家津津有味地一直看到完。

也许,没人能准确地说出剧情,但这丝毫不影响观感。

电视剧过后,广告节目依然精彩……

老茄包子说话了:“都回家睡觉去吧,明个儿再来看吧。”

“不怕不怕……”纪兰凤忙不迭地说着,“反正我们也得看到台子走了拉倒。”

老茄包子一开口,大家都起身走了。

占着人家小两口的屋子到半夜,谁好意思呢?

你知道人家小两口闲忙?

有没有啥事儿要在年前赶赶工?

正月里,十五之前忌讳多,又不能洗衣服,又不能动针线的……

1986年2月5日,腊月二十七……

年的味道儿,愈加浓烈。

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研究着如何把这个年过出味道来。

呛口的寒冷空气中,偶尔零星炸响的鞭炮声,像极了舞台上即将演出的乐手们在调弦、对调子。

那是淘孩子从家里偷出的“小洋鞭儿”的声音。

小洋鞭儿,亲切的称呼……

<pS:那年月,好多物件的名字被冠以“洋”字。洋钉、洋蜡、洋火,甚至骑洋马、跨洋刀。但鞭炮被称为洋鞭,实难理解,这不是咱们老祖宗发明的东西吗?>

一联一百响,可舍不得一下子全放了。

得拆开,一个一个地放。

啥家庭,能一联一联放鞭炮?

除非到了过年那天。

一大早,四叔就跑到了后山,砍了一棵小树头回来。

“四姥爷,你这是要干啥呀?”

昨晚赶回来的刘运成,看着老头儿正在修理小树,有些不解。

这一米多高的树冠,能有啥用呢?

门口的木头柈子成堆,老钱家缺这点柴吗?

“整个灯笼杆儿,不然姜太公来了该没地方落脚了。”老头儿说道。

“灯笼杆儿?”

钱亦文端着一盆糨糊走了出来,笑着对刘运成说道:“传统文化,你就学吧,比你那个中专的内容可丰富多了。”

一边说,一边把四叔那件棉大衣的前襟裹了裹,坐了下来。

眼前的主角,穿着二大爷的大棉鞋,裹着四叔的破棉袄,戴着他妈的线帽子。

外甥刘运成初见时,差点就从他身边路过。

年轻的中专生十分不解,一个老板,怎么做到如此快速蜕变的。

回村了,就得有个回村的样子。这种对家乡的认同感,刘运成一个小毛孩子,哪懂?好吧,就是冻的[捂脸]

开口问道:“舅,入乡可以随俗,可你也不能俗成这样吧?”

“哪俗了?”钱亦文瞪了他一眼,“你是说你姥爷的棉鞋不好看,还是说你四姥爷的军大衣不时髦?”

钱亦文把头一低,指着头顶上的帽子:“你仔细看看,你三姥姥这帽子,现在都没有卖的了!”

刘运成被钱亦文这么一说,一时语塞。

玩不过就往出搬家长,而且还一搬就是一大帮……

钱亦文把一沓彩色的三角纸片递到刘运成的手里:“来,舅舅教你做灯笼杆儿。”

“不会呀!”刘运成拿着一沓彩纸,不知所措。

“你帮我抹糨糊,我来粘。”钱亦文说道。

刘运成看了一眼拿小棉被盖着的糨糊盆子,朝着钱亦文咧了咧嘴。

“舅,我觉得你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下,来室外抹糨糊,是对大自然的侮辱……”

钱亦文听了,皱了皱眉头。

这外甥喝了几天墨水,就以为自己多博学了,老是炸刺儿。

这要是不修理一下,以后在舅界,还怎么混?

想了想,指了指门口说道:“那你用你渊博的知识告诉我,怎么把那棵树拿到屋里去……”

刘运成看了看树,又瞅了瞅门,不说话了。

唉!看来,姜还是老的黄!

辣……

甥舅二人相互配合,不一会儿,一张张三角形的彩纸,错落着被粘到了那些七七八八的树枝上。

一边干着活儿,钱亦文一边问道:“外甥,我听你妈说,你处对象了?”

刘运成手一抖,一筷子糨糊,全抹在了袖头子上。

斜了舅舅一眼,说道:“哪有的事儿啊!

“你别听我妈瞎说,她就会自己一个人在家瞎琢磨。”

“那你紧张啥?”钱亦文偷瞄着刘运成的表情,问道。

“没紧张……”刘运成说道。

“那你跟你妈要五块钱,干啥用了?”钱亦文继续追问。

这些事儿,都是回来的路上,钱敏红和钱亦文说的。

“我和同学一起开了个公司。”

“还没毕业就开公司?”钱亦文问道。

刘运成说道:“舅,是我同学的爸开的公司,到时候让我去给管理。”

钱亦文自顾念叨了一句:“五块钱的公司?这买卖干挺大呀!”

刘运成说道:“舅,我出五块钱,人家出的可是五千。”

“哟,那你这同学,对你可是真不错呀!”

钱亦文一边说,一边想,象征性的出点钱,合规矩。

钱亦文不再追问,岔开了话题:“你这糨糊抹的少,还没等到我手呢,就冻成冰棍了。”

刘运成说道:“那我再给你抹一遍吧。”

刘运成伸手来拿彩纸的时候,钱亦文突然问道:“你那同学,长得挺好看吧?”

“还行吧……”

话一出口,刘运成才知道,自己看来是斗不过这个舅舅了。

这也不按国际惯例来呀!

钱亦文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年龄,处个对象也没啥不对的。

“你舅像你这岁数的时候——”

正说着,钱亦文突然感觉到,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正向这边袭来。

当即改口:“你舅像你这岁数的时候,还不知道对象是啥玩意儿呢……”

回头,对走过来的英子说道:“媳妇儿,你来的正好。

“把这糨糊拿炉子上再坐一下,有点抹不动了……”

英子一手拿着糨糊,一手牵着钱多,回屋了。

刘运成强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个六!”钱亦文折了面子,把气撒在了刘运成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