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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亦文正色说道:“卢科长,您这么说可是让我承受不起了。

“这么大的事儿,举一国之力,犹显不足。

“都归到我一个人身上,叫我怎么承当?”

卢定远笑笑说道:“侬就不要客气啦……

“还是早点准备一份发言稿吧。

“明早的表彰会,第一个发言的就是您钱厂长呢。”

发言?还要稿?

真要是发炎,搞几支青霉素,比啥都好使。

良心药,三省造……

七八十年了,发言就从来没用过稿子。

聊了一会儿,卢科长回去复命了。

老王往沙发上一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消停了,可得回家看看了。“

提到了家,老王又扑棱一下坐直了身子:“这几天,有没有去我家?

“我儿子长没长点?”

“长了……”钱亦文两根手指对捏在一起,“长了这么多呢。”

“卧槽!那跟没长有啥区别?”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那么小,我哪能看得出来?

“不过,王磊倒是出息了……”

老王问道:“咋了?知道学习了?”

“不是……”钱亦文说道,“又把晓君给吓着了。”

“这个败类玩意儿,怎么他妈就是不长记性呢?”

老王气急败坏是有原因的。

之前,正值陆晓君经期,被全无概念的王磊给吓着了,还是龙江传统医药研究所的祖教授给看好的。

钱亦文叹了口气说道:“这操心的玩意儿,我看你还是把他远点送着算了。”

老王眨了眨眼睛,明白了钱亦文的用意。

“他那个姓苏的老师,给他联系好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

“这一走,得几年?”

钱亦文伸出了三个手指。

老王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姐咋说的?”

“我姐说,尊重王磊和你的意见。”

王秉春心知,吓到陆晓君,八成是没影儿的事儿。

姓钱的,跟他撒谎不用找草稿。

不过,真要是大家都同意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王磊虽不算是大人,但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回家再说吧……”老王起身,抓起外套,“走,喝酒去。”

……

次日。

表彰会上,杜厅长总结了近一时期的工作成绩后,依次请有突出贡献的药企和医院的代表上台。

钱亦文第一个。

冲着台下点了点头,钱亦文说道:“没啥好说的……

“家国有难,袖手旁观那不是一个国人应有的做法。

“能尽一份力,是三省制药厂和欢胜久泰制药厂的荣幸。”

几句话说完,起身又冲台下点了点头,朝台下去去。

“就这么几句?”杜厅长笑道,“这和贡献也不匹配呀?”

钱亦文笑笑,指了指等待上台的人说道:“后边还有人呢,节省点时间。”

说冠冕堂皇的话,容易,大家都会。

后边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摞稿子。

他相信,比这个他不在行,也无心去比。

干脆节省点时间,坐在旁边看表演,不好吗?

听着台上一个接一个振聋发困……振聋发聩的慷慨陈词,钱亦文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王,忍不住想要离场。

老王看出了他的心思,附耳说道:“再忍忍,想想车里的那些样品……”

正说着,台上刚发过言的一位,下台后径直走到了钱亦文身边坐了下来。

“钱厂长,认识一下……”那人伸出了手,“杨江制药厂,许坤。”

老许?

钱亦文下意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许。

一个竞争对手,坐这么近,不会是只想聊天吧?

“钱厂长在这次事件中,真是出尽了风头啊。”果然,老许语出不凡。

“应该的。”钱亦文不卑不亢地说道。

老许强牵着嘴角笑了笑:“这么大的贡献,还这么客气?”

钱亦文也报以微笑,没有说话。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他闻到了。

老许见钱亦文不说话,起身说道:“钱厂长,茵陈这东西茸毛太密,到了夏天,得记着多翻多晒。

“不然,要是长了毛,就不能入药了。”

钱亦文本不想理会,听了这话,有点忍不住了。

当下说道:“许厂长,我的库房在东北,温度能有效控制在20度以下,相对湿度不会超过75%,您请放心。

“而且,北方没有梅雨季,倒是许厂长要多加小心。”

许坤听了,拂袖而去。

我多加小心?

我他妈库房里也没有茵陈,我小心个六?

该发言的,都讲完了。

杜厅长敲了敲麦克:“各位,局面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可我们不能麻痹大意。

“常备药物,还是要在合理范围内,多积存一些。

“有备无患嘛,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散会后,各人一张桌子,药企和医疗机构的负责人各自捉对,找对路子的人聊了起来。

钱亦文很喜欢这种气氛。

不是因为他又定出了近千万的保肝片;

也不是顺带着把666感冒水和广庭荣的生发素也推广出去了;

更不是他把表彰会搞成了销售现场,独领风骚……

实实在在说,这种因为需要而购买,并且药真的是拿来治病的现象,他喜欢。

一边谈着业务,钱亦文一边自责:

前世,为了追求利益,把五分钱的药换个包装,卖十块钱;

为了卖出这些药,给药店那些卖药的回扣,让他们使劲地推荐;

看准了一个好的独家品种,就不惜代价拿到手,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去中标,使之成为基本药物。权威人士一定价,翻了几十倍。

虽然,大头儿也不是自己拿的,可这坑害老百姓的事儿,是人干的吗?

<目前,只想到这么多,欢迎补充>

我这个万恶的卖药的,都他妈的干了些什么呀!

王秉春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钱亦文给下了几个月的一盘大棋收官。

毛蚶事件初起时,送了二十几万块钱的一车药,他理解。

为国家做贡献和博取名声两不误。

现在看来,那二十几万的赠送和整个沪城市场比起来,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杜局长话里话外的提醒,那些医院的院长都听得懂。

光一个666感冒水的订单,就够吉春那个欢胜久泰小药厂忙活半年的了。

只是……

老王变换了一个姿势,抽出一根官方的招待烟,盯着钱亦文出神。

一年前,从全国各地抽调硬手支援沪城,他是怎么算计到的?

当时老王照做了,但心里却在想:哪有这么干的?

沪城有600多万人口,贡献着着300多亿的生产总值,是第一大城市,不假。

但一个完全看不出市场潜力的地方,聚集了他南七八六一十三省的精英销售,陪医院院长下棋、洗澡……

这一旦要是失算了,损失的可不是沪城一地。

其它地方,也会因为这一次重心的转移而蒙受损失。

他是怎么算到的?

百思不得其解,老王甚至想到,这点毒,能不能是他小子放的?

跟着就跑出来充好人……

正胡乱思想间,有人轻轻碰了碰他。

一回头,冒着蓝火的打火机吓了他一跳!

点着了烟,老王往旁边挪了挪。

一张长条木椅上,二人分踞左右。

递上名片,那人说道:“王先生,认识一下……

“凌星制药,曾启智。”

“您好您好!”王秉春客气地伸出了手。

扫了一眼名片,厂长……

再看穿戴,西装革履,颇具沪城生意人整洁光鲜的特点。

曾厂长笑着说道:“王先生自打事件初起就一直为沪城贡献力量,让人佩服啊。

“会后,想请二位简单吃顿便餐,表示一下感谢。”

王秉春瞄了一眼杜局长,这不是他的词儿吗?

“曾厂长,今天怕是不行。”一指杜局长后接着说道,“明天我们就要回春城了,杜局长说要给我们送行。”

曾启智尴尬一笑,这个不好争,也争不来。

“沪城这座大城市,有吃宵夜的习惯,您和钱厂长说一声,我在黄山宾馆门口等。”

曾启智说完后,也不等老王表态,自顾站起身来。

“王先生,没带火吧?”

一边说,一边把防风打火机递了过来。

看着曾启智的背影,老王掏烟、点火,一气呵成。

别说,这还真是个好玩意儿。

趁着钱亦文空闲的时候,老王把曾启智的名片递了过去。

钱亦文一边擦着汗,一边问道:“没说他想干什么吗?”

“没给时间问,就走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神神叨叨的,无非是想寻求合作,人多不方便说。

不过,连宵夜时间都利用上了,看来是带着诚意扑面而来的……

“去吗?”老王问道。

钱亦文笑道:“堵你家门口等你,你说去不去?”

杜局长眼见着钱亦文忙得不可开交,皱皱眉头看了看王秉春。

这得是懒成啥样?

老板忙成这样了,都不伸手?

写两个字的事儿,能累死你呀?

“小张,你过去帮帮钱厂长。”

杜局长叫过一名女下属,吩咐道。

小张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向了钱亦文的桌子。

“把孩子放我这吧。”杜局长说道,“一屋子人,都在那儿呢,再挤着她。”

“别乱跑啊,乖乖听阿爷的话。”小张说道,“回家给你买糖吃。”

杜局长抱起小女孩,放到了身边的椅子上。

笑着问道:“晓洁,你爸爸怎么没接你放学呀?”

“爸爸死了。”

杜局长一愣,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呢?

“妈妈说的……”

杜局长皱起眉头,看了看小张。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跟孩子说这个弄为撒?

好歹着忙活完了,也过了饭时。

“走吧,一起去吃个饭。”杜局长牵着小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钱亦文一边往袋子里收拾资料和名片,一边笑道:“杜局长,要不咱回我住处,简单吃点算了。”

领导的难处,得提前体谅,这是生意人的必修课。

杜局长一笑,明白了钱亦文的用意。

当下说道:“钱厂长、王经理,今天这顿饭,一定得认真吃。

“就算明天登上沪城日报头版,我都不怕!

“走!河口外白渡桥那儿有家小店,很不错。”

小女孩听说要吃饭,摸了摸肚子,高兴地向妈妈伸出了手。

“小洁,妈妈累了,阿爷抱你吧。”杜局长一边说,一边抱起了小女孩。

钱亦文瞟了一眼小女孩,心头一动。

席间,王秉春拿出了曾启智的名片,递了过去:“杜局长,这个凌星制药厂,熟悉吗?”

这段时间,老王一直在沪城混,和杜局长已经很熟了。

他想在曾启智开口说事儿之前,先了解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启智?”杜局长问道,“你问他干什么?”

“刚才会上找到我,说是有事情要和我们说。”

杜局长皱皱眉头:“本来,自己管的企业,还是本乡本土的人,不该背后说人坏话。

“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们少搭理他。

“别的不说,这次事件中,他是一点点的贡献都没有,还拖了后腿。”

杜局长回头问小张:“参会名单里,有凌星制药吗?”

“没有。”小张夹了一个鱼丸放到了小女孩的碗里,“杜局,他没做出贡献,也和他们的产品结构有关……”

钱亦文插话问道:“他们生产哪些药物?”

杜局长带着点情绪说道:“不好好生产药品,非去搞什么保健品。

“这回打脸了吧?

“人都躺到床上了,命都在那里悬着呢,谁还有心思想保健的事儿?”

杜局长的话,带足了对凌星制药和曾启智的不满。

可钱亦文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年月搞药食同源,他曾启智虽不算首创,可也说得上是个先行者了。

看来,这顿宵夜,有吃头儿……

正想着,那小女孩向桌子上伸了伸手,回头看时,她妈妈却出去上厕所了。

小女孩无奈,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了钱亦文身边。

要获取她中意的食物,这是最理想的位置。

钱亦文弯腰抱起小女孩,放在膝头:“告诉叔叔,想吃哪个?”

正在此时,小张回来了。

见孩子在钱亦文身上,立马呵斥道:“刘晓洁,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你给我下来!”

钱亦文愣了愣神,随即笑笑说道:“没事儿,一个小孩子……”

一边说,一边夹起了一大筷子小女孩所指的菜品。

吃吧……

冲你前世替我挡酒的功劳,今天你要啥我都给你。

不行的话,咱就重点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