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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韩国国驿馆,灯火通明。

韩屯蒙与晋俱酒跪坐在几案两侧,韩屯蒙笑脸盈盈:“屯蒙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何其有幸!”

晋俱酒暗暗骂道,这话太特么的假了,假话说多了烂屁眼!

但腹诽归腹诽,仍然微笑着回礼道:“俱酒久慕太子神采,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说完自己心中暗暗呸呸两声,这比韩屯蒙的假话还要假,真恶心。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下人在屋檐下,当作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韩屯蒙顿时眼神一亮,抚掌大笑,忽然问道:“公子随侍之中,有位端木伯御,可否请来一见?”

晋俱酒一蒙,人家太子是来找端木伯御的!难不成端木伯御也这么出名了吗?连韩国太子都要请他一叙。

当下召唤伯御入堂,参见太子。

伯御还怀着下午的不忿,冷若冰霜地向着韩屯蒙作了一揖:“陪臣端木伯御见过太子。”

韩屯蒙哈哈大笑:“果然少年英杰,不负我望啊,哈哈哈哈……”一时喜形于色,溢于言表。

晋俱酒这个纳闷啊,主角原来是端木伯御?韩屯蒙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韩屯蒙止住笑声,指着端木伯御对俱酒说道:“吾欲向公子借此子一用,不知当否?”

晋俱酒回道:“太子既有所需,俱酒敢不从命?冒昧问一声,不知此子何能,得遇太子垂青?”

韩屯蒙笑道:“此子,御马高手也,列国均传其名,故欲借此子,助吾赛马取胜啊!”

晋俱酒恍然大悟,一瞬间脑海转速如飞,很快就分析出了问题答案,这次泄露行踪的不是战国明星脸怀木,而是另一名随侍、战国时代顶级御者、骑行高手——端木伯御。

战国时代贵族间流行赛马,但此“赛马”其实赛得不是“马”,而是“马车”。

耳熟能详的“田忌赛马”,其实《史记》中是这样记载的:“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驷,或套着四匹马的车。

所以田忌赛马,赛的是马车。战国赛马,也是由御者驾驶马车进行比赛。

而端木伯御,就是战国时期的驾车神童,骑马高手。曾经在周王城洛邑的一次赛马比赛中大获全胜,因而享誉诸侯,令晋国国君老脸生光。

韩屯蒙是个狂热的赛马爱好者,他的马匹全部采购自西域的高头骏马,匹匹喂得膘肥毛亮,神采飞扬。他的马车全部由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豪华绮丽、结实耐用。

但是,韩屯蒙在韩国贵族的赛马比赛中却连续多次输给了相国韩傀、韩侠累。

侠累作为韩氏长辈、当朝国相,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赛车场赢得比赛以后,一样口无遮拦,讥讽嘲笑,连太子韩屯蒙也不放在眼里。不仅使太子输了很多钱物,更令他在群臣面前颜面扫地。

韩屯蒙联想到侠累在朝堂之上大权独揽、权倾朝野、目中无人、欺上瞒下的种种表现,不由得恨从心生,与这位叔祖父之间暗生嫌隙。

但侠累军队大权在握,势力盘根错节,当今韩侯也是被侠累摆布左右,更不用说太子韩屯蒙了。

太子韩屯蒙为了压侠累一头,就想在赛马这件事上做做文章,在遍求好马仍不奏效的情况下,韩屯蒙改变思路,想在御者身上下点功夫,寻找一位车技高超的御者。

当此时,有人向他推荐了晋国太傅端木嘉父长孙端木伯御。荐者将当年伯御在洛邑的表现添油加醋、添枝加叶。于是韩屯蒙盯上了端木伯御。

通过一通分析,晋俱酒搞清楚了泄露行踪的关键人物,原来是端木伯御被韩国太子惦记了。

俱酒心里这个气啊,难道自己这次出门是带了两电灯泡?目标这么明显?

但一想自己此行快马轻裘,除了在轵关陉因山路蜿蜒而略有耽误外,一路上脚程不慢啊,韩屯蒙是如何得到自己的消息,并迅速找到住宿客栈,当面挖人的?

晋俱酒继续问道:“俱酒有一事不解,太子如何得知我等行程?”

韩屯蒙故作神秘,笑着说道:“韩立于诸侯之间,岂儿戏焉?”言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傲慢与揶揄,对晋国的嘲笑意味不言而喻。

晋俱酒也哈哈干笑了两声道:“溥天之下,莫非韩土,率土之滨,莫非韩臣。天下归韩,指日可待!”

世界都是韩国的,行了吧?

韩屯蒙不愧是“笑面虎”,听闻之后毫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

晋俱酒不知道的是,当韩国使者到了绛都时,没想到伯御却未回绛都,而是同公子俱酒留在了曲沃。韩使赶到曲沃时,伯御又同晋俱酒南下阳翟。

使者追不上伯御,于是在进入韩国境内之后,动用国家的驿站系统,马歇人不歇,昼夜不停向太子传送消息。

同时在沿途广布耳目,掌握伯御一行的实时动态。是故当伯御一行刚入韩都,迫不及待的韩屯蒙就找上门来。

当到了客栈门口时,韩屯蒙又产生了些许恶作剧心态,想戏弄一下这个所谓的“公子”俱酒。于是派下属进入骚扰,没想到弄巧成拙,被晋俱酒一招给镇了全场。

韩屯蒙虽然年纪不大,但城府很深,属于典型的“笑面虎”类型。眼见伯御对晋俱酒护侍有加,便不愿因此伤害了自己与这位高手御者的关系,遂亲自现身打个圆场,晋俱酒也见好就收,将一场尴尬消弭殆尽。

此时,端木伯御突然说话了:“承蒙太子错爱,陪臣恐怕爱莫能助。”

韩屯蒙惊讶地望着这个愣头小子,不可置信。

晋俱酒这个笑呀,一国太子找你帮忙,这也算是礼贤下士了吧,若是聂政这个一根筋,早都感动到以身相许了。

晋俱酒微笑道:“伯御,何出此言?”

端木伯御深受其大父端木嘉父熏陶和影响,对韩赵魏三家犯义侵礼、乱礼坏乐、以下犯上、欺侮故主的行为深恶痛绝,今天看到韩国太子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极度不爽,故心直口快地拒绝了韩屯蒙的要求。

晋俱酒考虑得较多,毕竟他是一个成年人的思维穿越在一个少年的躯体之内。从行踪被韩太子完全掌握来看,此行要救下聂政并不容易,故而遇事当留有缓冲余地,不可意气行事。

端木伯御见公子有问,只好闷声闷气地道:“赛马之事,生疏多年,陪臣怕耽误太子大事。”

晋俱酒哈哈一笑,拱手向着韩屯蒙道:“太子,俱酒不才,愿与伯御一起助公子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