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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何人?”

玄徽一行人在靠近城池时,被守城士兵拦了下来。

花月和章嘉梦作为药童,承担起与士兵打交道的重任。

“诸位大人,我家主人听闻欣阳城瘟疫肆虐,千里迢迢来此,想为百姓尽一份力。”

“户籍。”

城门守将对有无大夫进城没什么想法,只要身份验证没有问题就成,反正欣阳城现在只能进不能出。

既然有人自寻死路,她又何必阻拦。

圣上已经下旨,任城内百姓自生自灭。

这次瘟疫来的蹊跷,也来的迅猛,朝廷无力解决这一场疫病,只能封城,放弃所有感染瘟疫的百姓。

城门上的守将没有走动一步,城门下的士兵向玄徽六人要通行证。

“大人,我家主人是隐世家族子弟,此次不过外出历练,并无朝廷户籍。”

“那你们不能进去。”

若是国家百姓,进去也就进去了,总归惹不出什么大乱子,但若没有户籍,证明不了其是否无害。

一旦城内出事,她们吃不了兜着。

不要以为封城就万事大吉,要是敌国有人混入城内,组织病人对朝廷守军下手,撕开了防线的口子。

病人跑出来,在帝国疆域内到处传播疫病。

守城的所有人,三族难存,九族流放。

“让她们进去。”

“是,将军。”

士兵对自家将军放人进城的行为极为不解,但作为下属,听命行事即可,不需要过多废话。

玄徽六人倒没什么反应,因为守将的心理她们能猜到一部分。

古代瘟疫封城,欣阳城只进不出,她们进去除非治好了瘟疫,否则只能在里面等死,守将给了玄徽六人找死的机会。

士兵作为下属不好问,守将身边的副将作为朋友却可以开口。

“将军,放这几人进去真的没事吗,你可不能拿我们三族甚至是九族开玩笑?”

“本将是那种人吗?”

守将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次瘟疫已经无法控制,里面的病人除了等死也没什么盼头,这些人既然想当救世主,那就让他们进去好了。”

“将军是觉得她们能治好瘟疫?”

“没有,本将只是觉得她们既然敢来欣阳城,想必是有两把刷子,一位大夫进去意味着城内百姓多了一份生还的希望。”

“将军思虑周全,即使她们无法治疗瘟疫,我等只要守好城门,令她们无法跑出来,对我们就没什么影响。”

“不错。”

守将和副将的声音虽小,但玄徽六人,谁不是耳聪目明之辈。

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对朝廷的打算有了模糊的概念,不过她们此刻都没心情理会。

玄徽六人未入城前,用神识看过城内的情况,但走进城才真身感受到其中的萧索和死寂,远非神识感知到的那般轻描淡写。

六人刚进城就闻到一股恶臭,入目是浑身脏污,看不清衣服颜色的病人。

她们聚在城门口,形成一个个小团体,互相防备又互相依靠,目光凶狠又希冀的看着玄徽六人,不敢上前也不愿退后。

这些人能抢到城门口的位置,大多病情不重,尚存行动能力。

大街上也是狼藉一片,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树上掉落的叶子,堆满了街道,苍蝇蚊子满天飞。

街道两旁还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病人。

有的死了,有的人还活着。

死了的人,尸体早已腐烂,青色的口子上爬满了蛆虫;活着的人,浑身也是伤痕累累。

玄徽细细分辨鼻尖的恶臭,除了人类排泄物和呕吐物发酵的酸臭外,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夹杂其中。

“欣阳城有进无出,天下皆知,竟然还有蠢货来这里找死。”

“总有些愣头青当自己是圣人,想一举成名天下知。”

“还带着哥儿来,也不知道家中长辈是如何教导的,真当瘟疫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来这里游山玩水?”

“我们想出去不能,这些人在外面却不知珍惜。”

“你看着吧,不出三日,这几人就会哭着喊着让守将放她们出去,一个月前的闹剧又要重演了。”

……

自玄徽六人进城,病人的目光就没从她们身上移开过,无外乎讨论她们的狂妄自大。

自不量力的以为自己能治好瘟疫,嫉妒她们没有感染瘟疫,对她们来欣阳城找死的行为,表示幸灾乐祸。

当然还有人将淫邪的目光落到小嬴政身上,被玄徽冷眼一扫瞬间低下头。

“你们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吗?”

“不是。”

花月将刚刚在城门口与守城士兵说的话再说一遍,又问起了对方姓名。

开口的这人是所有病人中最显眼的存在,别人身上的衣服都看不清颜色和质感,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染上了黑色的斑点,但干净面依旧占据主体。

衣服布料在阳光下甚至还能反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裁制而成,非一般百姓可以使用,定然有些身份。

“在下第五铃,乃是本县县令嫡长女。”

“原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在下花月,这位是章嘉梦……”

“城中破败,无法为诸位接风洗尘,还请见谅。”

“无妨。”

玄徽六人随着第五铃前往县衙,身后还传来无数病人的议论声。

“大小姐又要白忙活一趟了。”

“你没看大小姐这次什么也没说,肯定是不抱希望了。”

“我记得第一次有大夫来的时候,大小姐还说什么‘若能治好瘟疫,在下一定向圣上为诸位表功。’”

“现在是什么都不说了,大小姐也知道我们是等死的命。”

……

县衙内满目雪白,丧礼现场,第五铃说这是她母亲大人的丧仪。

第五铃的母亲是本县县令,瘟疫爆发之初,县令就将病人与正常人隔离,做好一切防护措施。

可惜作用不大,病人还是接二连三出现,义棚都塞不下。

为了早点治愈瘟疫,县令每日处理好公务后都会去义棚看望病人,关注大夫研究药方的进度,为大夫们寻找药材……

如此忙碌之下,县令身体快速衰弱,不幸感染瘟疫,最后心脏爆裂而死。

现在欣阳城瘟疫肆虐,县令的丧仪无法进行,也无法入土为安,尸身只能停灵在县衙后院。

“不知第五小姐可愿为在下,说一下病人发病的症状?”

“自然。”

第五铃引着大家来到县衙后院的书房,从书桌上取出一本书。

书本很薄,纸张边角已经起球,可见被人时常翻阅。

“这是母亲和我记载瘟疫爆发前后的一些情况,病人的发病症状里面也有。”

“有劳。”

玄徽接过书册,很快看完,并将其递给真一,由真一传下去。

这场瘟疫与城门守将和副将说的一样,来的蹊跷又快速,仅仅三天,欣阳城全部沦陷。

直至今日,不管是城中大夫也好,外来医者也罢,甚至是宫中太医均没有找到病源。

最先出现病症的是一名叫谢雨的考生,她当时刚刚参加童生试,心神不宁就去城中寺庙祈福,回来当晚就发病。

那晚,谢雨从客栈厨房中找到一把刀,将客栈内的考生砍死了三个。

她动手的时候,口中还呢喃着“去死”“去死”“你们都去死”“你们死了我就是案首”“我就是童生”这样疯魔的话。

第四个考生是富家子弟,身边有护卫保护。

谢雨推门进去时被护卫察觉,见谢雨浑身是血,脸上还挂着变态的笑,嘴里说着杀人的话,第一时间将其打晕。

客栈内亮起灯,小二哥一查看发现死了人,立即报官。

谢雨被抓入牢房时清醒了过来,眼睛只迷蒙了一瞬就像想到什么,面无血色,瑟瑟发抖,足以见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

不过谢雨还是喊冤,说她一向与人为善,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何会杀人,她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县令查到的结果,确实如谢雨所言。

谢雨体内确实检测出药物残留,但城中大夫医术并不十分高明,无力查出谢雨中得是何种药物。

又知谢雨是欣阳城百里之外的杏花村村民,从小被母亲送到私塾读书,为人节俭、孝顺父母、爱护弟妹。

抄书赚钱减轻母亲养家负担,放学回家教导弟妹读书。

今年之所以参加童生试,也是因为家中揭不开锅,母亲想为同胞弟弟说亲,为他筹集读书的银钱。

另外,县令并没有查到与谢雨有过冲突的人,也就是没有怀疑对象。

谢雨因为家世是自卑的,在私塾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交好的朋友,也没有交恶的同窗。

县令初步判断,谢雨心中压抑,被药物刺激,失去理智杀人。

这件事,不管谢雨是不是中药,她杀人都是事实都要被判刑,谢雨被关押。

另一方面,县令也想引蛇出洞。

县令认为,既然谢雨被人设计杀人,那么谢雨下狱就如幕后之人所愿,幕后之人应该会跳出来。

可惜没有引出蛇,次日城东倒是爆发了一场与谢雨一模一样的案件。

杀人者是一名屠夫,这些天肉摊生意很不错,她心情好,晚上喝了一杯酒后倒头就睡,直到对门邻居的尖叫声将她震醒。

屠夫醒来就看到面前躺着几具尸体,正是自己隔壁邻居一家,甚至连孩子都没有放过,全部被她砍死。

自己手上的杀猪刀还滴着血,场面极其惊悚。

在县令询问屠夫时,她当时的感受是认为自己夫郎与邻居苟合,自己孩子是邻居的,她当了王八,心中气愤难平。

县令喊来屠夫的夫郎和孩子,滴血认亲之下确定其儿女是屠夫的子嗣。

屠夫夫郎认为屠夫是在无中生有,他与别人说几句话,屠夫都要怀疑云云。

这件事就是一个神经质的屠夫,因为药物作用,杀害邻居全家。

县令将目标定在屠夫和谢雨身体中的药物上,她猜测这药物是敌国投放的,整件事都是敌国的阴谋。

县令的奏折刚发出去,城内就爆发了大规模的伤亡案件。

案件模式与前两者一模一样,一样是中药,一样是心中有不满和猜测,一样是行事的时候一无所知,清醒的时候一清二楚。

第三日,全城都爆发了死亡案件。

县城的牢狱关满了囚犯,囚犯在牢狱中依旧不消停,每天打生打死,出了好几条人命。

县令不得不将之隔离,用锁链将犯病的人锁住,让病人不能相互接触。

欣阳城爆发的病情太过密集快速,加害者和受害者众多,牢房、义庄、废弃屋子等等,均用来做义棚关病人。

因为死亡人数过多,又爆发了瘟疫。

若说前面的案件是因为药物,那么后面的病情,完完全全是因为尸体没有焚毁而爆发的瘟疫。

县令为遏制城中局势,忙的焦头烂额,但也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立即给皇帝上书,请求朝廷派人赈灾。

当然县令也没闲着,她开始找寻病源。

谢雨是考试前三天来到县城,她到县城后都在客栈中温书,直到考试后才去寺庙上了炷香。

县令将谢雨从杏花村到欣阳城,从客栈到寺庙的两条路都搜查了一遍,始终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病源暂且搁置,说回病人症状。

患者发病时力大无穷却无神智,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人,不发病时则神情郁郁,一副被天下人抛弃的样子。

这病本身致死率不高,但发病时病人与病人之间的互殴非常常见,并且要见血后才能停止下来。

这个见血也并非一定要是病人之间的伤势流血,也可以是鸡血、狗血之类的血。

县令一开始就是靠这个办法拖延。

一盆鸡血泼下去,两个病人都会晕倒,但很快这个办法就不管用了,病人似乎产生了抗性,最后还是得用锁链将她们锁起来。

锁住的人不能将心中情绪发泄出来,亦或者中药的人苦苦压制,最后的结果是心脏破裂而死。

县令逝世后,第五铃接手母亲的工作。

她在县城搞了一个练武场,一旦有人发病就将人推进去,让他们互殴。

为防止搞出人命,未发病的人拉住发病的人的脚链,一旦要搞出人命就将人拉开,直到双方精疲力尽才将病人带出来锁好。

如此,第五铃保住了城中许多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