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眉头轻皱，的确是这个道理，千鹤舵之所以能够存在这么久，就是因为其营造了多方共赢的局面，让几乎所有人都能喝到汤——但不患寡患不均，总有人想要吃到更多，所以才有人放任无相这么一条鲶鱼进来。
而这些人中，戎承平则是官位最大，得到的利益和其官位不匹配的代表，所以他在猜错苏元的背景后，押了重注。
但这里有个问题——苏元看向戎玉书：“所以，千鹤舵背后到底是谁？”
那些官员的贪婪，可不是一些骨头能够打发的，千鹤舵能够守住这么多财富，背后必定有一个能够压住整个辽东官场的人！这个人在辽东府城是什么身份？
还是说……所谓的千鹤舵根本就是辽东官场推出来的白手套，大家一起合作。而戎承平，或许就是来得太晚，没能被吸纳进这个利益集团。
“不知道。”戎玉书摇头：“没有知道千鹤舵背后是谁，但无论出任何事，都会有人出来解决，后来就没人再找千鹤舵的麻烦了——或许整个辽东官场，都是千鹤舵的底气。”
戎玉书说完看向苏元：“即便是这样，无相也有对抗的勇气吗？”
如果无相背后站着的真是皇上，戎玉书自然不会这么问。
可当知道苏元的身份只是锦衣卫百户，他就免不得有些怀疑了。
整个辽东官场的压力下，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又有什么用呢？仅仅是辽东府就有三名千户，数名指挥使，哪里是他一个百户可以撬动的。
“当然，我背后可是陆指挥使！二品武夫，镇压一方，同时还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苏元看向远方：“而且你也不想想，既然这里有这么多锦衣卫，为什么还要派我过来。”
苏元一脸神秘的说道：“就是因为陆指挥使知道这里出了问题，才派我过来调查的，否则我一个小小的千户，怎么会敢来。”
“啊？”戎玉书一脸惊讶的说道：“陆指挥使准备对辽东动手？”
戎玉书的意思是，难道锦衣卫要对整个辽东府清洗一遍？仅仅是想象到那个样子，戎玉书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一定，但起码……”苏元握了握拳：“会对这里已经堕落的锦衣卫清洗一遍。”
“锦衣卫的作用就是眼睛和耳朵，当他们不起作用时，只能传回来一些假消息时，那就需要好好的医治一下了。”
实际上苏元刚到辽东府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警觉地，明明辽东府的异常这么多……莫名其妙，不知从何处泄露消息覆灭的暗卫，发展到极为庞大的白骨门，还有那神秘的寿石。
这么多异常的状况，赵林云一点没有告诉他，很大可能就是赵林云也不知道辽东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的真正情报根本就没有进入锦衣卫的情报库中。
这里的锦衣卫——早已经被腐蚀，成为了别人的工具，帮忙掩盖信息，一条条的重要情报被掩盖，给人一种辽东官场一切安好的错觉。
“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元嘀咕道，刚来辽东的时候，他就被寿石案吸引了注意力，现在才察觉到异常
不过一切还不晚，正好无相也成长了起来，他完全可以用无相的力量继续查下去！前提是这里的事情需要赵林云知道。
“要是这样，那就好。”察觉到了苏元的决心，戎玉书终于放松了一点。
不管如何，苏元背后有陆炳，而且无相的势力已经成型，只要苏元不被吓退，或许双方还真有一争之力。
“尊主，不管如何，戎家都会坚定站在无相这一方。”戎玉书心中下定决心，开口表态。
不只是戎家已经几乎被抛弃了，还是他戎玉书看到苏元，看到无相的决心，出海、清除倭寇，而不是跟辽东那些官员一样，现在只想着用出来赚来的钱享乐，偏安一隅。
“那就好。”苏元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的权柄可不只是百户而已。”
他相信，要是赵林云和陆炳知道了无相，知道了大田家已经被掌控，肯定也会对重掌辽东府感兴趣吧。
“继续上岛，我看看你练兵的成果。”苏元将话题拉开，既然已经说清楚了，还得到了戎玉书的承诺，他回到辽东府后基本可以放手施为了。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还要等一封赵林云的回信。
苏元和戎玉书继续往岛中走去，正走着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快步走来。
近了一看，原来是邓俊迎了过来，见到苏元后二话没说，当场双膝跪下：“参见尊主！多日未见，尊主更是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了！”
“邓俊啊。”苏元看了一眼这个邓世金的亲儿子：“你父亲的位置的还坐的舒服吗？”
邓俊背后的汗水瞬间透出，转而用一种怨恨的语气说道：“尊主，那不是我父，那是我杀母仇人！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尊主难道忘了，我捅出的那一刀吗！”说着邓俊双目看向苏元，眼中满是被误解的愤恨。
苏元赶紧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邓俊拉了起来：“哈哈，是我说错话，我说错话了。”
“尊主未说错，我身上是流着邓世金的血，但那一刀，已经斩断了我和他之间一切联系。”邓俊说的极为认真：“尊主，我愿意放弃现在一切，入无相成为一名最普通的无面者，或者是进金蛇门成为一名帮众慢慢晋升！只要能为尊主效力，无论做何事都可以。”
苏元拉住邓俊的手：“不用，每个人都有其位置，你的位置就在这海王七岛上，管理这里的船只海贼，为无相的商队保驾护航。”
邓俊被苏元拉住手，抬眼看来简直都要落泪了：“尊主如此信任，俊不敢辞，但却还有一不情之请，也是我急匆匆赶来的目的。”
“嗯，你说。”苏元并未答应，而是等着邓俊的后文。
“俊既然与那邓贼划清界限，自然不能再用那恶贼取得姓名，尊主让我知晓真相，手刃杀母仇人，乃是我的在世父母，主若不弃，俊请尊主赐名，之后必以父母之礼待之。”
听到这话，本来还想着怎么拉拢人心的苏元面色一滞。
这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就认起爹来了。
“那个，你多大？”苏元忍不住问了一句。
“俊二十有六。”
苏元咂了咂嘴，好家伙比自己大了七八岁，还想认爹。这是什么好大儿的发展啊。
“那个……”苏元咳了两声，尽量在外边保持尊主的威仪：“父母之礼就算了，不过赐名倒是可以。”
“既然你母来自大明，你又思慕大明，就叫思明吧，至于姓……吴思明如何？”
邓俊猛地抬头，眼中已泪花闪闪：“多谢尊主赐名，吴思明期待日后有一日能在大明与尊主同游。”
“好好好，那你先去忙吧，我想和戎尊者逛逛。”苏元不免有些恶寒，赶紧让邓俊离开了。
“哈哈，恭喜尊主多了一子啊。”戎玉书看到邓俊走开，不由得乐道。
知道无相的真实背景后，他反而是轻松了许多。
“什么玩意，我可没有认他，只是给他辞了名而已”苏元尴尬的笑笑，现在这东元岛上大多还是之前跟着邓世金的老人，暂时还有留着邓俊有用，不过之后吗……要不要留他一命就未知了。
邓俊可能就是预示到这个结局，才急匆匆的过来想要赐名。
“这个邓俊，在岛上表现如何？”苏元忍不住问道，说实话，既然是邓世金的儿子，他并不打算久留。
不管他对邓世金是怨还是恨，之前都跟千鹤舵接触过，说不定哪一天就被策反了，苏元还是倾向于培养自己人。
戎玉书略微思索后说道：“或许是过于能隐忍，在这段时间没有一刻表露出野心。”
“他好像只想活命，但之后……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不过现在岛上都是跟过邓世金的老人，对邓俊多么忠心说不上，但要是杀了邓俊，肯定会人人自危。”
“暂时我也没准备动他。”苏元也是同样的想法，不管如何，就算将其架空，软禁在岛上，也不能取他性命，除非苏元已经将整个船队都清洗了一遍，船员只认无相，而不认邓家和千鹤舵了。
“不过他一直留在岛上，其实也不是好事。”戎玉书想了想说道：“有不少之前跟邓世金的老人，不时找他商讨怎么逃出去，成为流窜在海上的海贼，也比在这海王七岛上要自在。”
“这邓俊倒是有自知之明，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向我说清，并且说明可以将人给我处置。于是渐渐那些想要出逃的人也没找他了，他就天天看书，不时还做诗表达一下对大明的爱慕……”
戎玉书说起来就觉得有些无语，这个邓俊简直为了活命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日常表现简直跟废物无异，特别是刚刚那一出，让苏元即便想动手，也出不了手了。
“那就留着吧，等岛上一切稳定下来，让他当个无面者、或者去金蛇门当个护法都可以，反正只要不让他留在这岛上就行了。”
“好。”戎玉书应道
不知不觉间，苏元已经将戎玉书当成这东元岛的负责人了，主要是他一路走来，的确能看出来这里的海贼和之前见过的风貌大不相同。
正式兵马肯定是比不上，但他们遇见的海贼，起坐巡逻都很有规矩，要是有人突然登岛，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
“的确不错。”苏元在岛上走了一圈，也感觉很满意，甚至对这个小岛有了更多期待：“不用演兵了，这已经足够了。”
苏元也懒得兴师动众再去看演兵，只要这岛上的海贼在变好即可。
“等这些人逐渐归心，你可以找齐铭拿一些功法，不论如何，硬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齐铭忍不住兴奋起来：“好。”
无相的那些功法他都知道，足以让一个普通武者实力倍增，到时候扫清海王七岛未必没有可能。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了，你现在还是要跟我先回去一趟。”苏元看向戎玉书，他好像很喜欢在这占据一方小岛的生活。
“不论你想做什么，广鹿岛上的那几大家都不会轻易同意，特别是千鹤舵，必定会出手阻拦。”苏元说道：“如果解决不了千鹤舵的问题，这岛上的也会一直外逃。”
戎玉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无相的生意做得多么大，根基都在辽东府，在闭关的前提下，货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办法提供稳定的货源，他们想要发展，就只能跟那些海盗一样，在海上劫掠货物了，不论再怎么努力，终究不可能做大。
戎玉书回头看了一眼这他花了一月心血的小岛，这一个月来，他真的有种重新活在这世上的感觉，仿佛重新找回了儿时那个想要驰骋沙场的自己。
可是他知道，想要真的做一番事业，一切还早着呢。
如果解决不了千鹤舵，那些海贼逃离海王七岛后就总有出处，那样逃兵就永远不会断绝，更不用谈什么练兵了。
而一旦货源被切断，没钱就更别说继续发展了，即便是现在和无相交好的燕家，也只是看中了无相的实力，并且期盼之后的合作而已。
真要说有什么情谊——只要利益足够，海贼出身的燕家未必不会找大田家、千鹤舵继续合作，至于过节……只要有利益，任何过节都可以先搁置不谈。
“那就准备准备，回吧。”苏元也知道回到辽东府后才是真正的真正的风暴开始时，一切都要在那里解决，之后才能让无相在辽东府、在广鹿岛肆意的发展。
在岛上盘旋了半日，苏元确实感觉到了风貌的不同，也明白戎玉书所说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是真的想要在这小岛上做出一番事业。
如果日后大明真的能够放开海禁，说不定他真能成唯一海上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