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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稀薄,月影重重,四下好似被墨汁一样浓稠的黑暗吞噬,几乎没法视物。

几步开外的竹林中,身着白衣的少女一手执着剑,另一手拽着身旁之人的胳膊,磕磕绊绊地从朦胧的竹影中钻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这么多天也不见天亮。”

三个月前的昆仑之巅,谢筝与慈音二人跳进了与冥河阵眼极为相似的黑洞之后,在一片虚无黑暗里不断下坠,最后来到了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

除了一片雾蒙蒙的月色,再无别的光线,但这还是其次,最要命的是,这个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芥子袋和各种空间法宝都打不开,灵力也没法调用,以至于他们既不能在黑暗中视物,还会有凡人才有的吃喝拉撒睡等等,为了生存下去的各种需求。

好在这地方虽然又黑又怪,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尚未遇到什么危险——不,他们甚至都没有在此处遇到过一个人,或者任何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

只有一片又一片的密林,好在勉强可以寻到果腹的食物。

他们才刚刚走出一片竹林,只要跨过眼前这条河流,就能抵达的那片盛开的桃林。

虽然眼神不太好,但谢筝走得很快,以至于没注意脚下横出的竹节,被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差点扑进河里。

还好慈音眼疾手快,将她扯了回来,但也正因为如此,慌乱之下,谢筝一把抓住了他领口的布料,整个人手忙脚乱地往他身上倒去。

慈音当然不可能避开,顺势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察觉到虚虚扶在腰背上的手,谢筝脑子懵了一下,一股热气登时从脸颊窜到了天灵盖,连带着淌过热意的耳朵,也烫得不得了。

但也只愣了一瞬,她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他的衣领,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低着脑袋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接下来一定会好好走路的。”

慈音闻言,低笑了一下,也没计较她说的话,抬起胳膊送到她跟前,轻声道:“还是抓着吧,这地方着实诡异,若是走散恐怕不妙。”

谢筝:“……”

沉默了一下,谢筝还是抓住了他的胳膊。

毕竟现在没有灵力傍身,要是走散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还是走在一起比较安全。

这里的黑暗,浓稠得好似能够吞噬一切光线似的,接着等同于没有的稀薄月色,他们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这让谢筝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因为不止是她,慈音也看不见。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见他停顿了许久,谢筝忍不住问道:“我们要过河吗?”

慈音摇了摇头:“不过河,我们沿着河流走到下游,或许能找到出去的路。”

若是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肯定是两眼一抹黑的到处瞎闯了,走到哪看哪,纯看运气,眼下既然有人想主意,所以谢筝几乎没有思考,就赞同了他的话。

“行,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便互相搀扶着,顺着河水的流向一路往下游走去,行到中途,谢筝有些口渴,指尖沾了点河水放到唇边舔了一下,顿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慈音大师,这水里,有灵气!”

慈音闻言,微微一怔,也从她的指尖沾了一点河水,浅浅尝了一下,笑了一声:“的确有灵气。”

饶是谢筝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也被慈音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为震撼到了,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我...”

因为四下太黑,以至于慈音的眼睛在这样的黑暗里显得尤为明亮,眼中的明朗笑意也清晰可见。

从二人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他的心意就再也没有藏起来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就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谢筝不是不懂,也不是怯于接受。

她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不能简单粗暴地让所有必然要置喙此事的人闭嘴。

她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却不想这样的恶言蜚语,落到他身上。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就不该承受人世间的任何恶意啊。

见她久久不言语,慈音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眼睫微垂,声音有些出离的低落:“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谢筝闻言,勾起唇角,手指捏了捏他的胳膊,感受到掌下的肌肉微微紧绷,顿时笑出了声。

“慈音大师,我发现你这个人,心眼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慈音仍然垂着眼眸未做言语,谢筝用了点力气,顺着他肌理分明的小臂往下,碰了碰他的干燥宽大的手掌。

微微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似的,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指,顺势将自己的指尖也插入指缝。

触感温热的柔软覆上自己的那一瞬,慈音身体都僵硬起来,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微微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十根手指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他唇角的弧度不自觉上扬。

同时那颗忐忑未定已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幸好,幸好,他终于跑赢了时间,跑赢了还未抵达的命运。

肌肤相触,谢筝明显可以感受到他急速跃动的心跳,和掌心不断收紧的力度。

她停下脚步,把他整个人扯到自己跟前,缓缓地将折月送入剑鞘,这才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他的脸。

见他眸中划过一丝错愕,谢筝弯唇笑了起来:“你做出这个样子,就好像我强迫你的一样。”

“慈音大师,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太好,不然就走不掉了。”

“是你自己不长记性,非要来招惹我。”

许是仗着来到了一片陌生的世界,又或是身处于这样一片漫无边际的浓稠黑暗中,两个人距离前所未有的近,那一瞬间的冲动作祟,内心的情感和勇气被无限放大。

在经历了短暂的推拒和犹豫之后,她冲动地抛下了所有的顾虑,给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回应。

“我和赵眀烟是不一样的人,谁敢骂我,我一定会让他闭嘴。”

慈音眨了眨眼睛,唇角不由上扬,他没有说话,但眼底逐渐浮现出一片晶莹的水意。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