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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知道你为啥坐火车了。”韩智叼着路上买的塔山,美美嘬了口。

“咋?”

“坐飞机,就你这堆东西,托运费就不少。你也是个会过的。”

“呵呵。怎么联系你?你没有国内的手机号。”

“我有你的就行。明天办一个,告诉你。”

“成吧。”李乐点点头,“走了啊,家里人来接我。”

“再见。”

出站口,韩智向左,李乐向右。

拖着箱子,走了几步又停下,李乐站了好一会儿。在火车上没觉得,等到了燕京,才感觉有种真实的陌生感,好像整个人,又穿越了一回。

2000年的燕京城,三环里还能看见马车,四环路的南段还没有全开通,地铁只有一、二号线,三块钱随便坐,公交车有月票,租房五六百,房价平均三千五,一碗炸酱面两块,汽油两块八,满大街都是捷达、桑塔纳、富康,人均工资1200。

瀛海威的大牌子还挂着,中关村三天两头扫毒,魏公村在抓假币贩子,许多胡同开始在墙上画圈中间加个“拆”,西单开始越来越多的外国牌子的广告。

工作太好找,虽然高薪的不是很多。白领都在长街边每平米6刀一个月的写字楼里,西装革履的倒是比后来洋气的多。东哥已经准备开第三个店,电话是。

“嗨,你愣这儿干嘛?”

正出神的李乐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韩智那条粗黑的眉毛。

“艹,你不是走了么?”

“走反向了。”

“你到底去哪儿?”

“八里庄,顺路不?捎我一段,我刚听你电话里说,有车接?”

“车小,不顺路。”

“恩公,别,您松手,我来拎,那个,车在哪儿?”

。。。。。。

靠近公交车站绿化带边上,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里,李晋乔正拿着电话“外,外”着。

“说啥?信号不好,大点声,哎,哎,等着呢,刚打电话,说已经出站了,没事儿,我停路边,很隐蔽,等着啊,一会儿就到家 。”

挂上电话,李晋乔从副驾上的手包里勾出盒荷花,捏出一根刚准备点上,就听到车屁股后面,一阵摩托声响,眼睛一瞥后视镜,就见交警摸了过来。

“砰砰砰!!”交警敲了敲车门,“嗨嗨嗨,这边不让停车,没看见牌子?”

“呀,没看见,这就走这就走。”

“说走就走,当这里是公交车站?”

“嘿,可不是公交车站?”李晋乔落下车窗,冲交警笑道。

“同志,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驾驶证行驶证车船使用税保险单,都拿出来。”

“好家伙,这么认真的?”

“同志,请配合我的工作。”

“咋?从机场调到这里来了,空军变陆军,算是降级还是发配?”老李依旧笑呵呵。

“噫?你怎么......您是?”

“小顾,顾廷烨是吧,忘了?去年在机场,小奥拓,也是我,还是你?”

“啊,领导。”小交警仔细瞅瞅,想起去年在机场时候,这位四杠一星的,人家还给了自己一瓶水,“您这是,有任务?”

“有,家庭任务,儿子从国外回来,接人的。给!”老李把一摞本子递过来。

“这......算了,您收了吧,不过,您赶紧走,我们队长正沿着路溜达呢。”

“不看了?”

“不看了。”

“成。”李晋乔把本子扔到手套箱里,又从副驾的塑料袋里,拎出一瓶还带着冰碴的可乐递过去,“拿着。”

“诶。”顾廷烨接了,冲李晋乔笑了笑。

“怎么调这里来了?”

“机场太远,上班不方便,这边离家近,能照顾家里老人,就申请调过来了。”

“嘿,是个孝顺的。丰北大队?站南派出所隔壁那个?”

“对。”

“行了,知道了,有空找你去,走了啊。”

“领导,不行您一会儿再绕过来。”

“呵呵,知道,就打算这么干的,即停即走是吧。”

“嘿嘿。”

“执勤注意安全。”

“好!”

看着老李车溜走,顾廷烨捏着冰凉凉的可乐瓶,往汗津津的脸上贴了贴。

李晋乔自然不会走远,从前面调头,又绕了个圈绕回来,正好瞧见空着手的李乐和背着两个包,拖着箱子的韩智,站在绿化带豁口。

“儿咂,儿咂!!”老李停车,开后备箱锁,推开车门。

“爸!”

“上车,上车,赶紧,一会儿帽子叔叔来查。”

你不也是?李乐嘀咕一句,一推韩智,“赶紧滴,放东西。”

“嗨,这车不小啊,你不说奥拓么?”

“我哪知道,速度,够够够!”

。。。。。。

“赶紧,一人一瓶,凉快凉快,这两天,燕京又闷又热,一动就出汗。”

李乐和韩智上了车,李晋乔赶紧递上冰饮,又把凉风开到最大,车里一阵呼呼声。

李乐手里使劲,“噗呲”一声,“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长舒口气,“不是,您这哪来的普桑?”

“啥普桑,新款,桑塔纳,两千。我办公室小陈的私人座驾,借来用用。”

“呵,违法所得?”

“像话吗,像话吗?人家自己不能买?老燕京,坐地户,家里就有钱。”

“我说呢。”

老李一打方向,汇入车流,“这位是?”

“啊,叔,我叫韩智,在非洲认识的李乐,正好回国,就一起回来了。”

“听口音,扶兰那边的?”

“呀,叔,您可比李乐牛逼多了,一听就能听出来。”韩智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那是,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方言不一定,但哪里的普通话,听两句就大差不差。扶兰哪的?”

“韶山冲。”

“呦,红伢子啊。当过兵?”

“当过。”

“叫班长。”

“是嘛?老班长好。”

“哪个部分的?”

“嘿嘿。”

老李“嗯”了声,“怎么跑非洲去了,这能说吧。”

“这不是退役了,安置单位效益不怎么样,都快破产了,不就自谋职业去了么,在那边做倒买倒卖的小本生意。”

小本生意?副驾上的李乐眼皮翻了翻。

“这回国看爸妈?噫,不对,那你应该在那边下车啊。”

“有个一起在那边做生意的朋友,出了车祸人没了么。他家是燕京的,来给他媳妇孩子送钱。”

“哎,这事儿闹得。”老李叹口气,“人呐,就不知道哪一会儿。”

“可不,世事无常。”

“还回去不?”

“不知道,还没想过。回来办完事儿,在家呆几天,有机会,就留下,没机会,再回去。”

李晋乔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小韩,要我说,还是在国内的好,别管挣多挣少,在爹妈身边,总还能及时照顾着。而且,现在国内机会也挺多。”

“那时候,不是想着去外面看看,闯闯么,现在看,也就那样。”

“对喽,在家闲不住,就来燕京,去沪海,去鹏城 ,只要有眼头,有脑子,怎么着都能挣到钱。哎,你英语咋样?”

听这话,李乐心里一咯噔,得,要来。

“还成,和当地人打交道,算是练出来了。”韩智笑道。

“那你做贸易,海关流程什么的,熟悉不?”

“那肯定熟悉啊,倒买倒卖么,国内买货柜,出关,那边入关。那边买木材、香料、矿石,进到国内。”

李晋乔点点头,“回头,你给我个联系方式,这边正好有个朋友,做进出口贸易的,想找个会英语,负责报关的报关员。对了,你有证么?”

“没。”

“哦,那也没事儿,要是能行,边干边考就是,有大专学历吧。”

“部队里函授的那种。”

“那也算。”

“谢谢叔,您真热心。”

“这有什么,我是信李乐。这娃平时傲的很,能和他一路从那边回来的,肯定差不离儿。”

李乐一捂脸,“爸,要是人硬粘上的呢?”

“你?你小子属泥鳅的,你不愿意,人能粘上你?”老李撇撇嘴。

“叔,别,别那么说,李乐挺厚道的,人心也好,老话不说么,有其子必有其父。一眼见您,就像见了我们指导员。和蔼可亲,爱兵如子。真的,不骗你,骗你让我扛枪蛙跳1公里。”韩智拍着胸脯,“铿铿”的。

“哈哈哈哈,蛙跳哪有拉韧带酸爽?”老李笑的嗝儿嘎的。

“拉韧带我还信,我最怕蹲。”

“蹲啊,哎,你试过马扎二么?”

“什么马扎二?”韩智挪挪屁股,往前一趴。

“就是小凳子翻过来,蹲凳子腿上,然后上脸盆......”

“嚯~~~~还是老前辈手法多。”

“各自有各自的传统,听说过军姿三么?”

“什么意思?”

“专治队列里说话的。就是嘴里叼个冰棍棒,上面放一颗小石头,然后,军姿一小时,石头掉地重新计时。”

“啧啧啧,想想都吓人啊,叔,你们那时候玩的这么花的么?”

“多了去了,还有......”

“哎呦~~~”“呵!!”“真的?”“噫~~~~”。

一路上,车里,老李和小韩,就那么一捧一逗,一逗一捧,互相量活,热火朝天,时不时说些李乐听不明白的词儿,还有你知我知的笑声。

李乐只觉得,自己和李晋乔都没这么默契过。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李乐心里哼着歌,一路回了家。

。。。。。。

“叔,我走了啊。”

“在这儿下,能行?”

“能,我来过。”

“真不跟我回家吃个饭?”

“不用,真不用,等我这边办完事,后天或者大后天的,我拎两瓶好酒找您去。”

“成,我等着,可别放我鸽子啊。”

“瞧您说的,哪能呢。”

“我手机号你记着了啊?”

“记着了记着了,走了啊,叔,李乐,拜拜,过两天再见。”

车开,李乐瞧着倒车镜里,背着包挥手的韩智,又扭过头看老李,“爸,车里还有个人,您知道不?”

“啊,你啊,当兵的事儿,你知道?”

“那我这大半年没回家,您就不想问问?”

“问啥?电话里不都说了么。”

“得,额还不如个外人伲么。”

“哟,还害红眼咧?瓜怂!瓷马二愣滴样,回家,咥面!”

“撒?”

“油泼,你大泉哥前几天来滴时候,给带的秦椒和芝麻。”

“噫,美滴狠!!”

李乐怀揣着吃油泼面的热切心情,一路回了家属院。

扔下找车位的老李,噔噔噔跑上楼,推门,箱子一扔,“妈,额回来咧!”

话没说完,眼睛被人蒙住,鼻尖闻道一股子大宝Sod的味道。

“猜猜我是谁?”

“大傻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