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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城的一处招待所里,一男一女在客会厅聊着,台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墙壁上的虚影不断跳动。

“别接电话,肯定是解波俊打来的,我听说燕舞厂的职工去他家闹事了。”

邵茹一把扣住方铭嘉的大哥大,这个女人一脸凶色。

“要不还是接?解厂长估计想清楚了,事可以谈。”方铭嘉还在犹豫,紧紧握着手机。

“现在的情况还轮得到他想清楚吗?”

然而邵茹却是怒目切齿,“让燕舞厂的职工好好闹他一晚上,明天的话就得再变一个样,放心,以李董的性格,更不会接解波俊的电话。”

“那行......行吧,听你的。”

方铭嘉愕然地望着邵茹,不由轻轻舔了下嘴唇,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真心彪悍。

“火呢?”

邵茹叼着烟,推了方铭嘉一把,紧蹙的眉宇间透露着烦躁。

“在这。”

方铭嘉连忙递出打火机,给邵茹点火,倒像他是跟班的。

与此同时,在燕舞职工宿舍楼,解波俊的家里挤满了厂职工,连同楼道里都站满了人。

“诶呦,你们不困吗?求你们了,先回去睡,我明天再联系诚德那边的人。”

解波俊被围堵在一角,可怜兮兮地哀求着,一辈子尽心尽责,没成想到头来混到这份上。

“为什么要拒绝人家诚德的收购啊!厂子什么状况你自己不知道?欠银行多少钱?供货商的钱也给不了,这烂摊子好不容易有人接手!”

“是嫌我们过上好日子吗?你想借此机会给口袋里装多少?相处了一辈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可真有你的。”

“现在得罪诚德,恐怕要被踢出精装修的队伍了,下个月的工资咋办?”

“你说话啊?”

“发什么愣啊?”

“快说话......”

......

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吼着,震得解波俊的脑袋都疼了,甚至出现“滴滴滴”的耳鸣声。

“你们......你们先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解波俊虚弱地摆着手,这才让人们稍有安静。

“啊呼......”

解波俊深吸一口气,旋即紧紧握拳,大声高呼:“我解波俊当这一把手也有十五、六年的时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

“今可算看清了......”人群中飘出一句拆台的声音。

解波俊无暇顾及,稍有停顿后,继续喊着:

“我从未想过给自己口袋里捞油水,只是为了大家的利益啊,燕舞那么大的厂区,诚德想要白拿啊!光是地皮就得两个亿!”

“放屁,人家诚德还要养活我们几千号人呢,都是正式工的待遇,什么叫白拿!”

又有人喊了一嗓子,驳斥着解波俊。

人心就是这样,往往涉及到自己的利润,都只顾着自己,现在连工资都发不起,谁不想摇身一变,成为诚德集团的一员。

不过有一点要提,郭玉山是会来事的,方铭嘉与其提了一嘴后,这段时间加大了在盐城地区报纸的投放,赞扬诚德的高福利,要多发展这样的私企等等话题。

“你这话说的,我们的设备呢?技术专利呢?都是无价的财富啊!”

解波俊急了,瞪着拆台的那人高吼。

“别废话,我们要诚德收购燕舞厂,我们要高薪,凭什么你一个代表全厂职工!”

“就是,我们要进诚德!”

“进诚德!”

“进诚德!”

......

人们开始呐喊整齐的口号,振臂高呼,一声声“诚德”,差点把解波俊给送走。

“现在给人家诚德打电话,同意收购!”

“快,打电话!”

“让诚德收购燕舞厂,我们要当诚德的职工。”

......

突然,职工们的情绪变得激昂,有人上前拉拽解波俊,将这老厂长的领口都给扯开了。

“好!”

“我打!”

“我现在就给诚德那边的人去电。”

解波俊摆着手,神色痛苦,老人真心怂了,他万万没想到,邵茹在楼道里吼的那几嗓子,能引发出这么大的事,人们都跟疯了似的。

不过诚德向来以德服人,真没做啥逼迫人的事。

解波俊被职工们架在电话旁,一堆人盯着他拨号,可是犹如石沉大海,诚德那边始终没人接。

这一刻别说职工们了,连同解波俊都急了,难不成人家真后悔收购了?

“这这这......没人接啊,要不等明天我再打。”解波俊表情痛苦地缓声道。

“诶呦,人家肯定不愿意收购了,解波俊啊,你把我们的好日子都给毁了。”

“真命苦啊。”

“好不容易诚德愿意收购。”

......

职工们顿时哀声怨道,屋里回荡着哭闹声,人们也不走了,直接坐在地板上。

“这这这......你们就先回吧......”

解波俊苦苦哀求,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期间不断给方铭嘉去电,实在被逼得没辙,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给李民洋拨了过去,可就是不接。

就这样,人们整整耗了一夜。

翌日。

当天刚刚亮起时,解波俊好说歹说,终于离开职工宿舍,保证一定要带回来好消息。

于是在清早七点时,这位老厂长的身影出现在方铭嘉所住的招待所楼下。

很快,在昏暗的楼道里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方铭嘉和邵茹才与解波俊在会客厅里碰面,这时老厂长的样子过于憔悴,眼眶中带着血丝,脸颊两侧都有些干瘪。

“不是不愿意吗?今怎么来这么早,害得我们都休息不好。”

邵茹还冷冷地阴阳一句,解波俊也只好赔笑,哪敢说什么重话。

“解厂长,要不你那边先上会,等确定统一条件后,再过来跟我谈。”

方铭嘉提道,而这正是解波俊昨天所要求的。

“不用,诶......不用不用......”

解波俊连忙摆手,“不需要上会了,只要能解决燕舞厂的债务,以及全厂职工的安置问题,所有条款诚德方定就好,但我厂原领导班子的职工必须有所保留。”

“解厂长,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下一刻,邵茹笑得尤为灿烂,朝阳洒在这位女大学生的面容上,一看就是非常有素质,且友善的人。

“解厂长,请抓紧与我司展开收购案......”

方铭杰牵起解波俊的手。

这位老厂长不知所措,有些失望地望着这俩年轻人,心说诚德的人变脸都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