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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他们算个球!”

听到鬣狗人的话,米苏鲁咬紧牙齿。

“他们凭什么要求我们安于现状?既然生之为人,就该为扭转命运进行场旷日持久的伟大斗争!”

“如果你没法改变彻底班图的格局,又有什么资格反驳他们呢?”鬣狗人说,“谁不会说大话,嚷嚷着改革和选择,却半途而废,和军阀又有什么差别?”

“至少我有抗衡的决心。”

鬣狗人不再和米苏鲁争辩,嗤笑几声作为结束。

趁米两者针锋相对,林安让梅耶梅佐再讲了一遍“伐木者”的故事。

和米苏鲁说得差不多,此人曾杀死了斑狮部落以前的邻居,导致后者不得不搬入偏僻的雨林,苟延残喘。

尽管米苏鲁一口咬定他们是弗兰德人,林安不完全信服。

大长老反复提到“伐木者”黑发黑眼、气质神态和他有些相似。

而低地的民族可不长这样。

实际上,越是接触米苏鲁和两女,林安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让他感到很亲近,无论是举手投足流露的习惯,或说话方式和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特殊性仅限于米苏鲁三兄妹,也是林安决定扎根于斑狮部落的原因之一。

林安询问两女以前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古董,梅耶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梅佐则用奇异的语调说。

“我在梦中看见黑暗中有两道影子,穿过绝望而沉重的暮色,祂们的双手相握,星月的光芒穿透了死气沉沉的大地,就像一万个金瓶从宇宙中倾泻而出。”

梅佐的描述天马行空,令人一头雾水。

在南洲也听到了熟悉的谜语……

林安想起鹿子哥,心底叹息,只得暂时作罢。

这时候,几个部落人叫他们离开茅屋,为夜晚的继承仪式做准备。

斑狮部落人的生活忙碌,捕鱼、打猎、采集、储存食物等工作全部需要亲力亲为,光是满足温饱就花光了近乎全部的精力。

今天是米苏鲁成为酋长的日子,林安观察着忙碌的人群。

妇女在处理酸腐难嚼的大块龟肉;男人们收集柴火,布置部落中心的场地。

来到一处角落,林安瞥了一眼鬣狗人。

之前不想让斑狮部落的人多问问题,所以一直没有打探鬣狗人的身份。

“你父亲的观点很有意思。”林安开口。

和对峙米苏鲁时不同,现在的鬣狗人语调没那么生硬。

“护林人,我是狼犬部落的酋长之子,艾德·卡班·莫尼·狼犬。”

大长老告诉林安,狼犬酋长正是雨林第一个神秘者,他借助“柯默思”的辐射趁机大肆扩张部落的势力,因污染程度上升而陷入疯狂,从此下落不明。

失去了神秘者坐镇的狼犬部落被其余部落围攻,分崩离析。

“其实,我不太清楚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鬣狗人舔了舔嘴唇,“我只知道,一旦我挑起两个部落的战争,爸就会来见我。”

“哦?”

原来今早林安看见的第三名神秘者赫然是狼犬部落的酋长。

鬣狗人在部落消亡后,开始流浪于丛林,直到觉醒了“大瓦”。

有了父亲的经验,他不慌不忙地研究着自己的新能力,渐渐掌握了【布尔通金】的神秘术。

当他某天用其操控了其他人,忽然发现他们彼此争斗时,徘徊于森林的父亲就会被吸引。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我无家可归,也无事可做。”鬣狗人的语调透漏几分少年人的迷茫,“事到如今,我只想见爸,而他又只能出现在战争之中。”

“迄今为止,你挑起过多少部落之间的误会?”

“三次。”鬣狗人摇摆着短短的尾巴,“因为爸他是我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亲人。”

“冒昧问一下伱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

“……”

听完这位“战争皇帝”的故事,林安百感交集。

他还以为鬣狗人暗暗策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谁料不过是一个孩子思念父亲而已。

尽管这份单纯背后,是难以言喻的愚昧。

“他们”……

指的是那群弗兰德人吗?

说什么以南洲的情况,人民不该接受教育,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愚蠢,真是一番诡辩。

鬣狗人观察林安的脸色,先亦步亦趋地继续跟着他观察斑狮部落的工作,直到靠近两名用树叶编制盛汤器皿时,他忽然从腰间的布条拿出一只玻璃瓶。

“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尝我们狼犬部落的特产,奥膏膏露。”

“奥膏……?”

“一种好喝的酒。”鬣狗人打开盖子,奇怪的酒精味弥漫,闻起来相当劣质,却让周围人的眼睛直了,“这是提纯发酵的酒椰棕榈树汁。爸以前可爱喝了。”

(

林安用气流裹起一滴,略微品尝,明白了这是什么。

鹰国流传的一般是它的西方名,Akpeteshie棕榈酒,而在南洲当地则把它称作是gogoro,发音神似“奥膏膏露”。

巴巴托斯,你的语言掌握不完善啊……

怎么还有纯粹音译的词。

“祖灵大人,能把它分给我们吗?”

酒香吸引了许多人,他们殷切地望着鬣狗人手中的瓶子,不停吞咽吐沫。

“我只有这么一点。”鬣狗人转向林安,征求他的意见,“大人,如果要分给每个人的话,只能多兑点水了。”

“那你们多准备几个杯子吧。”林安挥了挥手,“今晚是米苏鲁继承酋长的重要日子,酒水饮料可不能少。”

“太好啦!”

部落人欢呼不止,却没有捕捉到鬣狗人眼底闪过的一丝冷光。

夜晚降临,柔和的月光扫过雨林覆盖的水汽华盖,宁静之下,斑狮部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酋长的继承仪式。

篝火熊熊燃烧,跃动着照亮了周围,火焰在人们脸上跳动,投射出深浅不一的影子。

由木头桩子制成的鼓声深沉有力,如同生机勃勃的心跳;梅佐和梅耶随着节拍歌唱,嗓子嘹亮而激昂,歌词有种快活又神圣并存的氛围。

道路的占卜师,是一只敲敲甲壳虫,

它爬上道路,并经过了这里。

紧跟其后的是千姿百态的飞禽走兽,

这些兽类早已被遗忘,成了刻在树干上的象形文字。

沧桑的大树倒塌;正如它们哺育了世界,

换来了回归大地的终极宿命。

男男女女围着篝火欢歌笑语,随着简单的鼓声节奏热舞,用手打着节拍,舞步刚劲有力,热情奔放。

随着篝火升高,全身涂抹棕榈油,用植物燃料绘制复杂图案的米苏鲁走出酋长茅屋,高呼一声,他加入舞蹈。

不停有男人和他斗舞,却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米苏鲁一路跳到了大长老身前,他在人群的瞩目中半蹲下身,又仰起头,大长老帮他戴上了一只雕工精细的龟甲面具。

龟甲天然的纹理加上南洲特殊的画作,让米苏鲁看上去仿佛来自远古的蛮兽,他转过身,慷慨激昂地向众人喊叫。

“自从降生那天起,我们所有人都在作着某种抗争!我们之所以抗争,就是为了让我们的灵魂迈向归属之地时,不留一丝遗憾。”

米苏鲁深吸了一口气,高举双臂。

“族人们,我要带领你们为将来的荣誉而战斗,而现在正是时候!”

他兴奋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并非每个人的目光都专注于他,大多数人紧紧盯着他的后方。

米苏鲁转过身,只见林安穿着一件属于前任酋长的兽皮衣,如同缥缈的神灵,上升到了燃烧的火焰上方。

处理好的龟肉和磨齿者之骨提供的羊肉漂浮于他的身侧,仿佛神的使者和恩赐。

气流翻滚之际,这些食材被一双无形之手操控着在火焰上翻滚,油脂滴落,滋滋作响。

“斑狮的族人们啊,我是你们的祖灵,【护林人】卡伦加·姆蓬古;每一次灵魂的神秘和世俗链接之处,我的气息随处可见。”

姆蓬古在班图语的意思是“神界的使者”,林安的字母名翻译过来也可叫“卡伦加之线的化身”,而【护林人】则是他的网名。

“护林人!”

林安展现的力量有目共睹,加之他漂浮于火光之上的圣洁和虚幻,使得部落人情绪高涨,认为这个称呼简直再合适不过,齐声喝彩。

操控着贤者之石,林安将烹饪完毕的食物分配给他们。

结束被斑狮部落供奉的仪式,林安回到地面,米苏鲁一下子迎上来。

一生仅有一次的酋长仪式被抢了风头,他的心底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人不能和神灵对比,便拍拍林安的肩膀。

“林,库巴河见证了我们的仪式,从此以后,我是统治族人的酋长,而你是伟大的祖灵。我们一起生活,一起恨,一起爱,血都流在一道,这是亲族间的誓约。”

火在米苏鲁的龟甲面具投下明暗不定的光,他的黑眼睛真诚又明亮,莫名的亲切感卷土重来,林安迟疑片刻,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么,誓言就有效果了。”米苏鲁举起手掌,“我发誓在最隐秘的思想深处,绝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敌意,包括现在和将来。因为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眷。”

他还想说点什么,狩猎队的光头和管理妇女的女人迈着急切的步子赶来,他们用眼神示意米苏鲁,想和林安单独对话。

“那我先去吃饭了。”

尽管有些失落,米苏鲁很有眼色地离开,那两人立刻向林安报告。

“祖灵大人,正如你预测的那样,那些喝完奥膏膏露的俘虏变成了半人半狼的怪物,已追随某种召唤,跑到丛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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