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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逢巧舒香赎身,留恋终于相见

武进带着几名亲卫刚离开的时候大笑而行,却并不着急,等转过了树丛却大步疾奔,一气跑到大堂隐蔽处才停下。跟着狂跑的几名亲卫面面相觑都不知武伯这是为何。武进朝着他们尴尬一笑,却拉住旁边一个伙计让他带自己去预定的雅间。

到了雅间,却只有铁卫一人。铁卫见武进进来忙起身行礼,武进找张椅子坐了下来道:“自家人,那么多礼干嘛。消息打探如何了?”

“已让四人换装前去,到现在还没回报,应该是有些情况。已知会暗卫在楼外等待,一旦发现了人就按将军的意思在楼外抓捕。”铁卫本来嬉嘻笑着,一听武进问的是正事,马上严肃起来,认真对答。

“你怎么没去?这么放心不是你的性子。”武进问。

“末将对此地颇为熟悉,所以不敢现身,只能在此等待。”铁卫见没躲过,便如实告知。

“你对这熟悉?看来我用你用得还是不狠啊,让你得空来这糟蹋钱,就不知道攒着给自己找个好人家的女子?”

“呃,将军说的是。自从父兄跟从将军,家里资财多了,但来这也只是偶尔与友人相聚,说实话此处小的确实有些花销不起。呵呵。”

“呵呵你大爷,你父兄一定不知道吧?你来这到底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是前院的事。”武进抬腿踹了铁卫一脚问。

“瞒不过将军,那个……是后院的事。”铁卫竟然也会不好意思,黑脸泛红还低下了头。

“你看上谁了?和我说说。”武进并不打算这么被糊弄过去,接着问。

“小娘子名叫舒香,施姓。”铁卫仍没敢抬头,这句话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真不知道这身高七尺有余的络腮胡汉子是怎么把气流从平时豪粗的嗓子眼里忽然挤得这么细。

“站直了,别在那蚊子哼哼,清楚点说。那小娘子在这是干嘛的?”武进又踹了一脚,铁卫一动没敢动。

“是在这唱曲的,卖艺不卖身。早年也是个苦命人,活不下去了才走上这个道。”踹上了就有劲多了,话也说得清楚了,像给玩具上发条似的,就是问话的人有点累。

“你确实问清楚了?府上可不能有不清不楚的人。咱们的事机密太多,不然可把咱们都害了。”武进又问。

“请将军放心,我已经带着暗卫私下里调查过了,舒香身份确实没有作伪,我也暗中观察过,她这人老实本分,从不做出格的事。”铁卫跪倒,低头向武进保证。

“舒香?名字挺好听的。多大了?”

“嗯……嗯,双九年纪。”铁卫本来还在那哼哼,又挨了武进一脚,才直起身子重新说了一遍。

“嗯,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成家了。你是奔着成亲去的吧?”武进特别把话里的“是”字咬得重了些。

“看兄长你说的,不以成亲为目的的情爱都是耍流氓!”

“哦,我这句话你记得还真清楚。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样办吧,你去把管这事的人叫来,替那个谁?舒香是吧?替她赎身。出去后你先把她安排在别院,除了生活用的银钱别的暂时先不要给。你也不要有事没事就跑那去,更不能坏了人家身子。我着人调查后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再和你父兄说,就说我给做主了,明媒正娶迎她过门。虽然我给你做主,但你们哥俩从小相依为命,这事得提前给你父兄说清楚,听到没有?你也要一心一意对待人家。”武进考虑了一下说。

“谢兄长!铁卫感激!”铁卫已经把头磕在了地上。

“怎么还儿女情长起来了,都是自家弟兄,这点事值得你磕头么?你大爷的,赶紧起来,这还有正事要办呢,赶紧去找人。”武进又朝着铁卫屁股踹了一脚。铁卫一骨碌爬起来,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打就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避着点人!”武进又跟了一句。铁卫才缩着脖子,贴着墙根走了,武进摇头苦笑,心里默念着:爱情使人盲目……。

不多时,有人敲门,短声三下。武进没有做声,听着又敲了两下才喊“进来”。两个亲卫推门进来,随手又掩上了门。两人行礼后,一人说:“按照将军吩咐,我们四个弟兄换了衣装去乙字二号桌附近监视,确实看见两人碰面。其中一人是检校司以前缉捕过的刘志,另一人是李都指挥使府上一个管事叫段鲲。两人并未持有物件,只是悄悄说话,现在还未离开,另外两位弟兄正在监视。”

“好,你们行动妥当,回去有赏。现在通知楼外暗卫,等两人离锦玉楼远些再捕。”

“喏!”两人退出包房。离开还没有多久,又有敲门声响起,这次是前二后三。

“进!”武进故意拉着长声,装成纨绔样子等着人进门。

“郎君啊,虽说舒香只是锦玉楼唱曲的,但曲子那是唱得最好的,您要带她出门,赎买钱可不是个小数目。”管后园的李妈妈进门以后未语先笑,看起来也是个妙人。

“你可知我身份?我想要的人原是不用给钱的。不过我这兄弟心诚,我就不好用强。你要是真知情识趣那就见好就收,要是不识趣我也自然有法让你识趣。”武进眼中突露杀气,老鸨子虽然久经情场,但却没经过沙场,遇到杀死人的眼神还是吓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哆嗦着说:“奴不敢,爷尽可吩咐。”

“你就是一个操着皮肉生意的下作,在我这还敢玩心眼。锦玉楼上月有两人被赎买,一人是十五贯又五百钱,另一人是二十贯。我没说错吧?现在就高不就低,我给你最高价的双倍,这是看在我兄弟相中了舒香,不能把身价给低了,也是你的造化。喏,银币在这,拿去便是。赶紧给舒香收拾一下,除了一身新衣其他一律不要了。给你半炷香时间,把人给我送到楼下马车里,不能有丝毫损伤。还有,你记住一件事,我们今天没来过,以后也不要再提起舒香。有人问就说被外地客商接走了,再有人追问就说是吴越来的。记住了?”

“记住了!”

“千万别说错,说错一次我保证你再也不会有说话的机会了。”武进眼睛微微眯起,吓得老鸨跪地磕头。

“走吧,看来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武进叫上铁卫下楼,在楼前马车里等着。哪用得着一炷香,也就是前后脚,老鸨已经小心地把舒香送上了马车。铁卫扶着舒香在武进对面坐下,武进看舒香的长相虽不是国色天香确也十分清秀,气质清雅出众,难怪会让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铁卫这个浑小子也动了心。

武进坐正身姿,对舒香说:“我是铁卫的兄长,我的名字你现在不能问,等以后进了铁家的门自然会知道。我是今日刚听说你们的事,既然你们俩人已经心意相通,那半日都不能留在这里,马上就走。身契拿到了?铁卫烧了。稍后我让人去给你在官衙上个户籍,从此便是良人。”舒香听到这话泪水涟涟,就要下拜。武进忙给铁卫使眼色,铁卫扶住说:“这是自家兄长,不必多礼。”

等舒香坐好,武进接着说:“你先在别院住上几个月,我寻一个人家将你名义上收养,将此前的不堪过往一并忘记吧,待过得一段时间便给你们完婚。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以前,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我兄弟,要是他有不对和我说,我给你做主。既是一家人了,想他以后也必不会亏待你。”

舒香又要拜谢,武进说:“我和铁卫是兄弟,以后和你也少不了要相见的,就不要这样麻烦。铁子,一会我下车你便送舒香去别院安顿吧。”

说完话武进便下车,跨上了车后亲卫牵着的战马,在亲卫拱卫下骑马向着检校司而去。

车上,舒香问铁卫:“兄长是大官吧?”

铁卫看着舒香说:“兄长不仅是官,还是将军。没事别瞎打听,想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最近我很忙,不会常来看你,这些银钱是给你平时用的,咱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你在吃喝上不要太过节省。等会带你去买几套衣裳换洗,回头找个本分丫头伺候你……。”

一日后,检校司门前守卫送来一份公函,说是从宫中送来的。武进不敢怠慢,查看后忙拆掉蜡封打开细看,却见公函上只有两首词。

其一是: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朗轩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其二是: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新月几疏星。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原是瞿唐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阑干外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这词武进是知道的,是纳兰性德的词,也是他前世最喜欢的,前一首是《虞美人》,后一首是《临江仙》。

以前与沈冰云见面时自己为了显示博学曾经特意显摆着念过几首,这妮子应该会记得的吧。可怎会从宫中传出还是写在公文上?莫非那天的贵女便是她?她穿越成了皇妃?这可不好笑,那是根不可触碰的红线。

就算不是皇妃是公主也不成啊,自己马上就要和梅儿成亲,难道要毁掉婚约改当驸马都尉?这样的事自己可做不出来。就算梅儿愿意自降身份当小妾也不成,公主只能做正妻,还不能纳妾,那不就是逼着梅儿轻生么!想象着徐梅儿会因此伤心欲绝,水汪汪的大眼睛噙满泪水,武进便觉得心里疼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了。

两首词大意都是描写情人离别的愁苦心绪,相思之苦。这些自是感伤,但其中还有一些信息传递出来,尤其是第二首词中体现出的关键词:有约、三更、未寝。最近武进忙着监管钱币兑换的事,都是住在检校司,所以以上的关键词联系起来就是:今夜三更在检校司约你相见。这样看第一首要么是悲怀伤情的,要么是给第二首做的掩护,在武进看来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相见,心底里对梅儿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不见,自己前世对沈冰云的留恋经过了几年仍没有衰减,这应该是真感情。再说沈冰云对两人的经历是不是了解得更多,或者知道了他们到这的真正意义,不见岂不是错失了?思来想去,武进还是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的,再危险也要见,但是他也不会因此而舍弃掉与梅儿几年来培养起的感情。

提笔在公文后的空白处也填了一首词,同样没有写词名,用的是仿宋字。词为:那能寂寞芳菲节,欲话生平。夜已三更。一阕悲歌泪暗零。须知秋叶春花促,点鬓星星。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

这首《采桑子》的意思是:草木芳菲的美丽时节,人又怎能在寂寞中度过呢?夜已至三更,回首平生往事,只能暗暗流下的泪水,化作了一阕悲歌。要知道岁月催人老,而今我鬓发已经斑白。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何必去操心身后的虚名。词里确定了三更见面,一起回首往事,也感怀现在的物是人非,已不再是从前。

将公文蜡封好,让贴身亲卫送去门前找寻递送公文的人,果然没有离开,还在门前等待。拿了公文,那人上马向着皇宫的方向走了。武进心潮彭拜,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想起了与他一起紧拥着坠下深渊的美丽人儿,似乎又感觉到了拍打着他下颌的秀发上的香气。这是造化弄人?还是命里注定?或是一场愚不可及的幻梦呢。

当夜三更,武进撤走了门前值守的护卫,换上了铁卫和几个亲信亲卫。不多时,一辆黑蓬马车停在了检校司门前,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先下车,看了下周围才从车上扶下一个遮挡面容的少女身形的人走进了检校司。铁卫和其他人没有阻拦,除一人引路上了二楼武进的公务间以外,均在门前观望和驻守。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武进愣住了,只见一个少女由一个宫女陪着她站在门前。少女只回头看了一眼,宫女便会意地留在了门外。

走进公事房,待门关上,少女摘下面纱,看着武进。油灯昏暗,即使武进多点了四五支蜡烛也只能照亮室内的一部分,从远处也只能依稀看出少女的大致面貌,似乎并不大像记忆中美丽干练的沈冰云。两人不约而同向彼此走近,待走近了武进才看出那少女确实不是沈冰云,但是样貌同样甜美,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都沉默着,仿佛都等待着另一人先开口。最终还是武进先开了口:“你是冰云?真的是你吗?”

这句话一问出,那少女的眼泪一下从美目中滑落下来,一串串地滴在华美的青色蜀锦披风上,压抑不住的低低啜泣声自肺腑间小声传出。武进有些慌神,他走上前想要安慰她,却不防少女一下子扑在他怀里,哭声哇的一下从他怀里传来。武进没有办法,只好由她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好一会那少女才止住哭泣,武进刚要说点什么却听得门口的轻微脚步声。正想要走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听,却被少女拉住,仰起头用银铃般好听的声音说:“不妨事,那是我的贴身宫女,她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看着怀里的妙人,武进的脑袋一阵发懵,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向着少女粉红色肉嘟嘟的唇吻下去,好在心智还在,控制住了自己的举动。

“真的是冰云?我没有看错吧?”

“范大哥,真的是我。坠下后就像睡了一觉,醒来我就变小了,只有七八岁,模样也不再是以前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说话,好在也没有人与稚童一般见识,就这样慢慢地挨了过来。可是这许多年,我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也不知你的死活。”

又哽咽了一阵,沈冰云继续说:“后来听人说有个叫武进的人不到二十岁就改进了印刷术,又研制了火箭、火药,改进了好多军器,就猜测那也许就是你。前两年市面上还出了油灯、炉子、铁皮玩具,那些都是后世的东西,我就更加怀疑了,但是让人打听却不知道是谁最先做出来的。我身在宫中并不方便走动,又找不到机会能接近一探究竟,只能让人去一一买来。”

沈冰云擦了下眼泪,继续说:“看着那些东西我就哭了,结果把宦官和宫女都给吓坏了。这两年又长大了些,我还是不能经常出门。想起来以前爱看的穿越小说,大多数男主都有念诗的习惯,会找人多的地方假装作诗,念上几首便会得富贵和权势,这才想出参加诗会这个办法。卢祭酒是我在宫中的老师,也是央求了很久才能借机会随他到诗会上去。几次都以为你会来,没想一直都见不到。这次再找不到我就打算放弃了,想不到你却真的来了。也没想到你变年轻了,记得你以前就是个有钱的大叔,都快成老头子了。”

“那你哭成这样是因为见到我,还是因为诗剽的太多了心虚?”武进为了活跃气氛,随口开着玩笑。却遭到沈冰云的擂刑,两只小手在他胸前敲得咚咚响。“都两世为人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我说的哪是诗的事啊!”

“天呐,我上一世都过了不惑,现在却只比你大六岁!不得不感叹命运之能,老天爷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没有一丝痕迹可循。”

“是啊,也许这是老天爷补偿给我们的吧。以前你喜欢我,我知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真的,还因为你的年纪犹豫过。现在好了,这个问题再也不需要考虑了。”

“你来自宫里?皇妃还是公主?”

“哼!你想哪去了,我这个年纪当然是公主。”

“哦,还好!可是,冰云你重生在帝王家,而我现在只是一介小吏,这哪里又是补偿,分明是惩罚么。”

“你未娶,我未嫁,我们这么多年了彼此心里一直都喜欢,要父皇招你为驸马不就好了吗?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几个姐妹里,父皇对我最是偏爱,只要是不逾越规矩便都由着我的。”

真的是这样,真的想自己想的这样。范科心里复杂,痴痴地看着沈冰云仰起的破涕为笑的俏脸,却不知该不该把重生后的一切都告诉她。

“你,不想成为驸马都尉?那我们就一起逃吧,逃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与我们没有关系,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人,是一样的人。对吧?”沈冰云仍然仰着脸,用水灵的大眼睛看着范科。

“冰云,我们先坐下来,你听我和你说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范科没有办法,他不能不向现实低头,他不能用欺骗对待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自己前世的人,唯一与他一起经历过死亡的人。

听着他的话,沈冰云放开了紧紧抱着她的双臂,背过身躯,啜泣声再次传来。范科拉起着她的手,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轻声说:“你听过了我的经历,我们再一起说说我们的将来好不好?”

沈冰云含着泪点头。

“我重生在江陵一个牧马监的小吏家,重生时十三岁。我活着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了救人坠下山崖。醒来时全身重伤,恢复了几个月才能吃点东西,那算得上死了第二次。为了不露出马脚,我整整两年没有说话,别人以为我哑了,只有我现在的父亲和母亲从未放弃过我,总是相信能够治好我。”说到这,武进的眼里也有泪水在打转,他忘不了在这世上曾经历过的最艰难的那段时间。

“我很想问你,我十三岁那年在江陵西山郊外遇险,是为了救一个官家小娘子,是你么?”武进忽然想起这件事,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醒后倒是听说过,当年父亲随祖父在邺都抵御契丹,我随母刘氏自清江去投奔。中途遇到流兵,护卫抵挡时却惊了马,我从马车上掉下磕碰了脑袋,倒是没有听到有什么悬崖。后来因为惊吓,我便昏厥,整整半个多月才醒来。”沈冰云本来正一边回忆一边说着,忽然停下了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武进。

“哦,你说的路线好像并不经过荆南。难道是另有其人?看来确实是天意无常。”武进感觉头疼,头很疼。

“就是十五岁那年,我装作恢复,叫了第一声阿耶和阿娘,他们老俩口哭得死去活来,我便决定要混出样子,给他们养老送终。我很感激父母,他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从来也不做违逆之事。所以,我很愧疚,因为我已经定了亲,对方就是徐家的女儿,她的父亲于我有救命的恩情。亲事虽是长辈们定的,但我也从未反对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活在这世上,在这点上我愧对于你。”

“未过门的妻子叫梅儿,是从小与武进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武进就是我现在的名字。她很善良,也很单纯,只认准了要嫁给武进。这几年很难,我们一起躲过强人追杀,她全家人都冒着风险随着到了京都。我上战场搏命,她自愿到武家替我给老人尽孝,无论我是死是活。我也不能辜负她。”武进说到这低下了头,却和沈冰云对上了眼神,他又把脸扭向了一边。

“相信我,这几年我心里一直有你,也发自内心愿意和你陪伴终老,但我也不可能放弃梅儿。如果你只是寻常女子,哪管是官宦家的嫡女,我也要想尽办法娶到你。但你现在的身份是公主,按照礼制我只能从你和梅儿中选择一个。这对我很残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既不违心,又不违情。”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自己开脱,我们都只是这乱世中的一颗沙尘,不过是从另一个时间落来这里。我没有野心,只想和心爱的女子好好活完这一世,这女子是你,也是梅儿。”武进说到这觉得自己的思维很乱,已经失了逻辑。

沈冰云的眼泪又从眼中无声滑落,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着,似乎是想勉强做出一丝笑容。

“我喜欢你,这些年一直都喜欢,一直都没有忘。我这两年甚至冒险动用了检校司的力量,让人拿着你前世的画像到处找你,可到处都找不到。万万想不到,你竟会重生在帝王家。”武进没有再说下去,沉默起来。

沈冰云努力止住了眼泪,轻声说:“范大哥,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我在宫里也听说过你百骑破万敌的事情,是拿命去搏的,就像你当年为了救我坠下深渊一样。你是好人,肯为我冒险,我那时就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我知道。是啊,我们重生之后,老天爷却没有再补偿给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机会。现实上,我们应该认命,可是我偏不想认,前世不认,今生也不会认。你是老天唯一留给我的依靠和念想,我不能再失去,即使用自己都羞于见到的卑鄙办法,我也不会再失去你。”这时的话倒是沈冰云的语气,刚强、不气馁。

“冰云,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但觉得还是这个名字更好。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我舍弃不了你,也放不下梅儿,我们该如何选择?如果只能是三个人一起生活,你还会接受我吗?”武进想了想,还是直接提出了问题。

“我想你选我。如果不能只选我,我也介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这是我的心里话。但是如果和你在一起的前提条件只能是你说的这样,我想我也只能接受。毕竟我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我也只求和你在一起。因为除了你,我不能接受这世上的其他任何男人,我的男人只能是你,要不然就只能是我独自一人活下去。”

“如果你能接受我说的那种方式,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你想听吗?”

“想。”

“好,那你以沈冰云的身份来听,而绝不能是公主,可以吗?”武进再问。

“可以,公主不在这,我也绝不会向其他人说一个字。”沈冰云的眼神竟然变得决然起来,像极了前世翼装飞行时的沈冰云。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说的这些你透漏出一点,都会是我俩的取死之道。你应该知道,后周在历史上只存在了九年,也就是说七年后周朝便会被其他朝代所取代。你父皇志向高远,一心想平天下,这你知道。平天下就要先强大自身,就要革新旧制,必然会触动各方势力的利益。”

武进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曾向陛下多次谏言革新要缓步施行,不能一下子做的太大、太深,那会引起旧门阀和新势力的集体反扑,甚至引发再一次的皇权更替。但是我的谏言没有被陛下接受,还差点引起他的不满。”怕沈冰云听不明白,武进想了一下措辞继续说。

“所以过去的这七年,我花了三年找到机会,又用两年进入权力,还需要至少三年才能丰满羽翼。如今已做到极致,也不过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没有了皇权的支持,我的实力会大减,根本保不下身边的亲眷,更不用提保住大周。陛下两年来全力清除弊政,想要尽快统一天下,可弊政的来源说白了都是各方势力为各自利益而开发出来的。清除弊政,就是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断了他们的财路。最近反扑已经显现,这一段时间出现的伪币便是他们的试探。”

武进停顿了下继续说:“我也想过先挑出一些关键人物,借用皇权的力量除去他们。我这样做了,也扳倒了几个,但是我打错了算盘。陛下过于激进的改革措施的影响太大,心怀叛逆的人实在太多了。毫不夸张的说,满朝臣子里十之五六都在其中。感觉像是蚍蜉撼大树,费尽心力除去的那几个人,于大局根本无关痛痒,只换了新的代言人罢了。世族还在那里,还是原来模样,反倒是我成了他们眼中的另类,怕是会先除之而后快。”

武进稍稍停顿了一下,看沈冰云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惊骇。

“我不知盘算过多少次,但结果总是一样,最好也不过就是保住郭家或者说柴家的血脉,与以后的朝廷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但周朝的最终结局仍然会被替代,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今后的这三年最为关键,我要在三年里攒出绝对的实力来对抗无数世家大族甚至是皇权倾轧。这样才可以保住柴家、武家、徐家,保住你我。”说到这,武进也顾不得沈冰云眼中露出的些许绝望,继续说下去。

“不要说去南极或是北极的傻话,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和装备能力,我们到不了那里就会冻饿而死。也不要说乘船去欧洲或者美洲甚至是非洲,即使造出了大船,没有海图也是十死无生。尽管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倒还是有一件好事。”

“好事?”

“是的。看来我们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历史,如果历史如常,几年后你便不再是公主,也就是你我名正言顺相守之时。尽管我不想这样的结果到来,也会尝试阻止,但是没有一点把握。”这次轮到沈冰云沉默,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冰云,你能再等我三年吗?”

“我……能!”

“如果我的计划进行得不顺利,如果身死于前,我的义兄们会带你和亲人们一起走,梅儿也会按我的嘱托替我照顾你,你们两个可以做姐妹,相互扶持,直到终老。当然,我会尽力不让这样的结局出现。但在结果还没有落地之前,记得,你一定要等我!”

“范大哥,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来接我的那一天。”沈冰云再次扑进武进的怀里,仰起头,用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着武进。

武进苦笑不语。蓦然间,沈冰云踮起脚向着武进吻来,武进没有躲避,两个人仿佛一瞬间就被黏在了一处,一刻都不愿意再分开。

相逢总是短暂,期待却很漫长。沈冰云是偷跑出来,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回去,两人才不得不分开。虽然知道有时隔着的不过是短短的距离或是几座宫墙,却仿佛存在于两个世界。分开总是不舍,对于恋爱中的男女是这样,对于两个经历了生离死别和七年寻找的人更是这样。两人拉着手彼此都不想放开,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沈冰云忽然笑着问武进:“范大哥,诗会那天你看到纳兰词明明知道是我,为何还要大笑着离开?”

“啊!这事啊,老实说,我记住的诗词不多,关于夏天的只有那两首,我装着大笑离开其实是为了躲诗的。”武进实话实说。

“丫头你在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武进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问了出来。

“数学,准确的说是应用数学。”

“那你看到第一首诗的时候知道是我?

“是啊,这些古诗以前学过,还是记得的。”

“那你还一首接一首的?吓得我赶紧跑路了。”武进哀怨。

“咯咯,我就是想为难一下你。让我苦等了你七年,七年哦!”

“这就太赖皮了,以前就算知道了我,你也不能这样见我吧。你这个报复有点过于酸爽了。那天要不是我跑得快,不一定会出什么洋相呢。”

沈冰云又钻进武进怀里。

“那你现在怎么称呼呀,公主?”武进忽然想起来竟然不知道沈冰云这一世叫什么名字,

“我是偲(与猜同音)婳(与画同音)公主,范大哥。哦不,武大哥。”沈冰云笑着说。

“菜花公主?谁起的名字?公主就这名字?”武进十分怀疑皇族的文化水平。

“偲是单立人加思考的思;婳是女字旁加画家的画。偲是有才能的意思,婳是娴静美好的意思。”沈冰云微笑着解释说。

“有才啊,这名字起的。连起来就是郭偲婳……子。你们家不会是某岛国人的祖先吧?”武进用随口的玩笑降低着即将离别的内心伤苦。

偲婳公主捧起武进的脸庞,深吻了一下他。“我才不那么变态呢。我真的要走了,再晚会被母后发现的。”

“要牢记我叮嘱你的事。再有,以后有话用拼音写,不要写古诗了,我已经黔驴技穷。”武进现在真的舍不得她离开,但是无力阻拦。

“我会的,会一直等你,等着你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至尊宝。”沈冰云面现柔媚地对着武进说。武进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敲门声又起,偲婳公主百般不舍地离开了武进的怀抱,拉开门走了出去,回头望时眼中又含满热泪。武进没有出门,怕被人看到,怕沈冰云眼中的不舍软化了他对将来的决心,怕会拉回她再不想离开。此时他才知道,生死经历已经将两人深深地捆绑在一起,两个人的心已经融化在了一起,即使间隔十七年也不会陌生。

可是,这样是不是对梅儿太不公平?是不是已经成了人神共愤的负心人?武进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脑袋像要炸开一般。他还是从窗口望向楼下,看着黑蓬马车缓缓驶离,直到融入黑暗再也不见,也舍不得离开窗口。他感觉心里有一部分已经陪着那车上的人儿一起乘着马车消失在了黑色的暗夜里,有感应但又似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