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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击退第六次进攻之后,远处的天边映射出一片鱼肚白。

天……亮了。

审配的衣袍被打湿,混合着汗水与血水,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整个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脸疲惫之相。

他早就累的不行了,也不顾自己的仪态,直接一股屁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

强烈的睡意充斥着整个大脑,让他十分痛苦。

“军师,我们的箭矢,还有守城石,以及其他器具这两日损耗都不小。

这该怎么办啊?若是吕军再度发动进攻,我们还怎么守?”

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满脸难色的汇报着。

听到他的话,审配缓缓睁大眼睛,沉默一会儿后,方才沉声出言:“传令下去,让军士去城中。

拆除百姓们的房屋,所得砖石木料等,皆用来守城。”

“可是军师,这样做,是不是会引起民愤?”副将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只要能保住城池,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审配站起身,一脸阴鸷看着他:“告诉百姓,等击退了吕布,我亲自给他们盖新房。

可若是不愿意助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喏!”

副将慌忙一抱拳,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刚才审配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怕了。

审配长叹口气,他本不想这样做,可是为了保住袁氏的基业,他也不得已而为之了。

牺牲些许百姓的房屋,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副将去了城中,在宣读完告示后,立即命士卒去强拆百姓房屋。

在百姓的喧闹与咒骂声中,副将忍无可忍,当场杀掉几个之后。

百姓们被吓得一哄而散,袁军士卒所遭受的阻力立即减少了许多。

城内的房屋从外城的穷苦百姓开始,他们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一批。

因此,副将基本不用管他们的意见。

只要有反对的,便当场格杀。

很快,一辆辆运着土砖与木材的车经过街区,将这些东西送上城头,用来防守。

审配看着这些东西,终于放下了心。

按照郭嘉的计策,白日还有六次进攻。

这些袁军士卒几乎都是一晚上没睡,看着天亮了,便靠在城墙上休息。

可没过一会儿,城下就又传来吕军进攻的声音。

审配又一次组织人手慌慌忙忙的防御,再次击退这股敌军。

在这样的高压紧张之下,一连三日过去了,袁军的每个人都是疲惫不堪。

这一天,审配在巡视完城防之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去歇息。

来到府中,审配连鞋履都不脱,就着铠甲躺倒在榻上,接着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冀州最为鼎盛之时。

那个时候,破灭公孙,一统幽冀。

在袁绍的带领下,颜良、文丑、张合、高览等一众强将为翼。

十数位谋主在侧,谈古论今,谋定天下。

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虎视天下,何等威势?

梦着梦着,审配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先生!先生!”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审配拉往残酷的现实当中。

审配挣扎着起身,揉了揉干涩的双目,呆呆的看了悬梁半晌。

突然醒过神来,跑过去猛地拉开房门。

“先生,不好了!”

袁尚顶着黑眼圈,一把抓住审配的手,满脸惊慌。

审配定下心神,忙问道:“主公,出了何事?”

眼前的袁尚身披厚甲,手里举着盾牌,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的。

而且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先生且看!”袁尚慌张的取出一份信件递到审配手中。

审配接过之后,面色大变。

但见那信上写的,皆是策反之词。

言邺城中粮草不足,在抵抗下去,迟早也是饿死。

所谓援军,不过是袁尚希望他们能拼死而战,说的欺骗之语。

就算被击退,可死伤的,依旧是他们自己,还不如马上投降。

如果有投降的,可以立即免去死罪,有官职的,皆按原职录用。

如果有能取下审配以及袁尚首级的,赏千金,封万户侯。

吕军保证破城之后,与民秋毫无犯,卫将军亲自发布三条禁令。

第一:不得扰民!

第二,不得掠夺民财!

第三,不得害民!

凡有违此令者,自卫将军以下,皆斩!

……

仅仅是看了一半,审配的额上便冷汗淋漓,如雨而下。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袁尚紧张的看着审配。

如果连自己身边的智囊都没有注意,他又该怎么办?

父亲交给他的冀州大印,实在是太沉重了,他拿不起啊。

“主公,像这样的书信,射入城中的还有多少?”审配想了一番后,急忙又问。

“怕是有上万封,从城门下面射上来的,此时只怕已经落入各部军将兵卒手中了……”

袁尚说话时,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要是有个不开眼的,想着在这个时候搏一搏,那岂不是完了?

他之所以来找审配,也是因为审配的名字在上面。

也就是说,审配算是值得信任的。

否则他谁都不敢相信。

“好奸毒的计谋!”审配咬着牙,气的头昏脑涨,身子不由自主的原地晃了三晃。

幸亏袁尚眼疾手快,将审配扶住,这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审配呆呆的愣着看了那份信件半晌,猛然一跺脚:“主公,立即下令!

凡是拾得吕军射入城中的书信,一律上缴,若有私自藏匿者,杀无赦!”

“可……可是先生,这样真的不会引起兵变吗?”袁尚的手有些颤抖。

他不指望这些人在这个时候,还能忠诚于他。

或许袁绍活着的时候可以办到,可是当上冀州牧这段日子。

他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与父亲或者大哥有多么大的差距。

整合各方势力,维持平衡,让所有人都效力死命追随。

这一点,他做不到,至少现在是这样。

“主公,事到如今,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是不阻止,你我恐将死于非命!”

审配原地来回踱步,然后又说道:“这样吧,主公,你留在此处,千万不要走动。

我去军中,带人去搜寻书信,严查叛逃者,阻止兵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