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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施府,施沅书房。

经历一夜的冷静期,施沅内心趋于平静,回忆施哲昨日的言行,三分试探,七分威胁,唯独缺少实际行动。施沅需尽快做出决定,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他了解过施哲的为人,性格与长子一般倔强,必然会付诸行动。仔细琢磨施哲昨日的态度,施沅愈发感到诧异、不解,如果仅仅因为婚事,尚且可以细细商量,为何态度如此坚决,要求与郑家断绝关系,令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而施沅,依然不知他早已进入朝廷钦犯的名单。

“明阳,告知郡守大人,尽快掐掉尾巴,别漏了把柄,联络朝中大臣,京都那边必定会给压力。另外,告知郑家,郑雅欲要殴打翰林院士之事,不可大意,那日街上的行人、商铺提前打招呼,确保公堂之上除了施和,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还有那几家商行,通知他们,若是施哲真的肯拿琉璃、细盐的生意换取他们对我的敌意,希望他们仔细考虑考虑,是否需要我提醒他们这些年来做得那些肮脏的事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老爷。”管事岳明阳微微躯躬,回道。

“和儿的寿筵照旧。”

“是,老爷。”

就在施沅雷厉风行地展开应对措施时,施哲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与黄滨闲逛随州的大小街道,品尝美食,购买特产、工艺品,不得不说,随州在旅游开发方面,颇为上心。漫长的海岸线上,一条长廊贯穿南北,惊涛拍浪,海天一色,一叶孤帆,游客、文人、情侣络绎不绝,欣赏美景,海边更是建有类似前世的海景房,倾听海浪的翻涌声,品尝海鲜。

海边楼阁之下的石碑,刻着历代文人骚客留下的笔墨,或是感慨海域胜景,或是叹息人生苦短,亦或感叹仕途渺茫,一句句诗、话,汇聚万般情感。只可惜,少了前世海滩边情侣的海誓山盟。

“少爷,不打算作诗一首吗?”黄滨饮尽杯中的浊酒,脸色微醺。

“写完诗集后,我就江郎才尽了。”施哲哪里还敢作诗,脑子里的存量早已告罄。

黄滨大致理解施哲的意思,看向远处的海面,转换话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一只海鸟飞向云端,注视海面,突然一个猛地下坠,如利剑般,刺向某处水域,扎入海中,消失不见。

“上街,打造工具,买材料,给施和过生日。”施哲夹起一块蟹腿,吭哧吭哧地啃着。

“施沅必定有所动作,若是不尽快行动,恐怕夜长梦多。”黄滨皱眉,语气焦急,担心事情出现变故。

“不需要担心事情有变,皇帝会答应留叔叔一条命,至于其他人,听天由命。朝廷早已盯上叔叔,可没想到我的出现,反倒打乱了皇帝的计划。前段时间送入宫中的单筒望远镜以及冶钢的技术,换取皇帝的承诺。保叔叔无事,只是个赠品。”施哲将语调压轻些,嘴角微翘,平淡说道。

入水的海鸥冷不丁地浮出海面,一身油亮的羽毛滑落水滴,嘴中吞咽与喙一般大小的鱼儿,付出与收获并不等价。

黄滨知晓少爷与皇帝暗中往来,却未曾想竟是在与皇帝交易。

“我还有利用价值,因此皇帝答应了我的多项请求,甚至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我的安全,真是受宠若惊。”施哲自嘲道,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极差,前世大街小巷的监控是冰冷的机器,未曾作奸犯科,没人会在乎你的一言一行。

“可平日里特训一队一直围绕在少爷周围,未曾发现有人监视?”

“这就是两者的差距,无需自责,每个暗卫都是从战场的尸海中爬出的狠人,侦察、反侦察能力极强,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悍不畏死,忠诚、阴狠、冷血,都是对他们的赞美。特训一队尚未完成训练,实战经验不足,自然比不上暗卫。回去之后,仍需黄护卫与谢护卫费心,加强训练。或许很快,特训一队将迎来第一场血与火的交锋。”施哲安慰道,心中隐隐不安。

海风袭人,略感微凉。

雨后的山间道路泥泞曲折,过往马车左右颠簸,车夫尽可能的驱使马车走在前车的轨迹上,车辙重叠,碾压深深的沟壑。

跨过一道山岭,来到平地,细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平稳不少。和煦的春风吹拂,裹挟泥土的芳香、树叶的清新,扑面而来。

突然,缰绳一扯,骏马嘶鸣,几辆马车停在原地。车内主人掀帘探头观望,仆人小跑而来。

“怎么回事?”主人微微皱眉,询问道。

“前方被一根倒伏的巨木拦住去路,需耽误些时辰。”仆人恭敬回道。

“快些,天黑之前必须进入永嘉。”主人厌烦说道,将头收回车中,片刻后,车内再度响起女人的娇笑声。

几个强壮的仆人从车上取下绳索,绑在树冠一侧,欲要将巨木拉向道路一侧。草丛中骤然响起一阵阵婆娑的声音,一个个黑影如猎豹扑向麋鹿般,从背后将仆人按倒,灵活地将其手脚捆绑。车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立刻跳车逃跑,嘴中喊道:“有山贼!”

马车内的嬉笑声戛然而止,逃跑的车夫被后方的山贼堵住去路,急忙跪地求饶。

“诸位好汉,我只是个车夫,身上的钱财都在这了,请放我一条命,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七岁幼童,若是埋葬于此,她们也无法生活了啊。”车夫颤颤巍巍地将钱袋举过头顶,哭泣喊道。

“拿布给他嘴堵上,话太多。”为首的大汉厌恶说道,一身横肉,络腮胡,黑炯炯的大眼睛,宽松的短袍露出肩头半截疤痕,手持大刀,以刀身重重拍了拍马车,朗声喊道:“马车内的大老爷,还不出来,非得等兄弟几个将你抬出来?”

“不敢不敢。”马车主人急忙掀起车帘,吃力地跳下马车,身后两个小妾鱼贯而出,站在马车头不知所措。

“寨主,女人!”大汉身后的中年男子兴奋喊道,三角眼,老鼠须,两撇小胡子,一脸淫笑。

“好汉,钱与女人我一并留下,放我一条性命如何。”主人弓着腰,拱手颤笑道,不复之前蛮横的态度。

“都带回山寨!”为首的汉子瞥了一眼马车主人,冲着手下喊道。

换了车夫,马车掉头而行,往深山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