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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的时间悄然过去,寿筵上施哲的一番话,令随州官员慌了神,乱了套,急忙写下书信,派遣仆人乘坐快船,赶往天津港,换乘快马,送入京都。不管施哲的话是否真实,随州官员必须做出反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免得栽了跟头。

随州的商界亦是惶恐不安,若是真如施哲所言,即将到来的钦差卫队接管水军,清理东海沿岸肆虐的海盗,将永嘉港口打造为东海省第一港口,届时随州的地位必会直线下降,甚至已经有部分国外商人开始向西南永嘉方向迁移,原先的贸易线路重新规划,直接绕过了随州地界。

而寿筵之上的那部分商人,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施哲不知道,叔叔施沅并未向他们传达施府内的一番对话,而是收到了施沅的威胁,压根不知晓施哲将分发出售琉璃与食盐的生意,可当日的情形又无法在现场表明态度,只好吃下哑巴亏,事后向施哲解释。

喊冤声最响的莫过于随州当地的商人,施家工厂禁止向随州运输任何商品、货物,等同于他们已经丧失购买琉璃的权利,京都的官员早已放出风声,不日施家将在京都举行拍卖会,出售各种琉璃制品,甚至可以提前约定琉璃的制式。

随州的商人,经历数十年的商品贸易,积累的财富难以想象,银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堆叮当作响的金属,名声地位、奇珍异宝、名家书画,才是随州商人真正想要的。心中几次谩骂刺杀施哲的幕后真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为今之计,期冀于施哲撤回禁令。

唯一被众人知晓参与刺杀案的郑家,受到各方针对,承受众人的怒火,近日来商铺生意惨淡,港口的商船被官府敕令不得出港,郑家在随州的地位岌岌可危,。

反观施府,一片祥和,四人将蛋糕分而食之,小馋鬼施和赞不绝口,施顺义与黄滨亦是如此。施和建议哥哥在随州开一家蛋糕店,这样以后就能经常光临,品尝蛋糕。建议被施哲采纳,不过第一家蛋糕店,肯定是开在永嘉。知晓了施和话中的含义,施哲心中略有担忧,思虑片刻,依然支持弟弟继续留在随州的选择。

在施和的引路下,施哲初见叔母,一位面容清秀、身姿卓越的大家闺秀,脸色略显苍白,神色憔悴,静卧软榻,言语中处处体现这位主母的端庄大方。据郎中诊断,叔母略染风寒,调养几日即可。

施哲与叔母交谈许久,只是捡些永嘉工厂相关的事宜,还有几家饮食店的生意情况笼统讲讲,尽力将使话题脱离施和的婚事,以免叔母伤心,更不敢当面提及最近随州的变化以及施府即将迎接的灾难。

吩咐施和好好照顾他的母亲,静等叔母喝下苦涩的药汤后,施哲行礼退出房间,唤来家中仆人领路,与施沅进行最后一场谈心局。

施沅书房,踏入房门的施哲并未迎来叔叔热情的欢迎,在施沅疲惫的语气中,径直坐下,仆人关门离去,两人互视,等待对方开口。

书房内散发幽幽的檀木清香,书案之上的账目随意摆放,清风闯入书房,拂过纸张,仿佛是请施哲过往历年账目。他施沅,问心无愧。

数十年的时间里,施家东楼能从随州众多商行中脱颖而出,成为龙头,依赖于施沅的呕心沥血、昼夜不息,或许参杂不堪的手段,可若想在如血腥战场般的商界存活,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东楼每年以大量的金银贿赂官员,各处关系需要打点,施沅必须使东楼拥有随州绝大部分的资源,赚取最多的银两,抵消这部分巨额支出。这些资源如何而来,只能使用非法手段,去争去抢,去骗去偷。这是大势所趋。

“叔叔不想问侄儿一些问题吗?”许久后,施哲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神情淡然。

“是你向皇帝上奏,派遣钦差彻查随州官场贪污腐败之事?”施沅脸色严肃,双眉一横,开门见山,问出心结之处,他难以置信是施哲打算毁掉东楼。

“叔叔高看侄儿了,我虽是翰林院士,可没这般能耐。我能提前知晓此事,还是皇帝派人告知。皇帝欲要清理随州官场,更换一批官员,掌控随州的军民,将随州港作为日后水军的训练地。以后的随州港,只会是纯粹的军事基地,其商贸作用将会转移至永嘉港。侄儿出资筹建永嘉港口,也是皇帝的意思。”施哲缓缓道来。

施沅在官场、商界纵横数十载,瞬间明白施哲的含义,面色浮露惊恐,恍然大悟:“皇帝想要在随州港训练一支属于他的水军,并且将这些以朝中大臣为靠山的官员换成忠诚于自己的人,从而控制随州这处要塞。”

“还有一个原因,几十年来,随州作为东海省贸易中心,陆运、水运、海运的方便,帮助当地商人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些钱,别说皇帝觊觎,朝中大臣同样眼红,当皇帝提议彻查随州港之事,想必大多数官员会投支持票,剩余的大臣作为随州官场的靠山,心有余而力不足,依然于事无补。因此,哪怕当地商人挣的钱财有多干净,也会被皇帝寻得理由,没收家产,充入国库,而且为了他的面子着想,防止这件事在日后被人提及,商人们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师出无名,朝廷怎敢如此对待随州商人,不怕天下人寒心!”施沅咬牙切齿,嘴唇颤抖,厉声问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随州商人几十年间做过的肮脏事,都已记录在案,想必不会缺少人证、物证,更何况,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辨别真假,只需普通百姓们相信即可,知道朝廷是在为他们谋取福利,这就足够了。皇帝要达成他的目的,朝廷要维持威严,被欺压许久的百姓需要公道,那么牺牲的,只能是随州商人。”

施哲凝眸望向瘫坐在木椅之上的施沅,叹息道。

“因此,之前我与叔叔说的话只是威胁罢了,我气愤叔叔不考虑施和的真实感受,让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作为未来妻子,愤慨叔叔作为东楼的主事,施府的主人,一个男人,一名丈夫,竟然无能地殴打自己的妻子。他人我管不了,可你是我的亲人。”

施沅缓缓抬起头,看向施哲,其深邃的眼神映入心头,心中泛起懊悔感,可这是皇帝的意思,令人无可奈何。

“哲儿,我希望你将叔母与和儿带去永嘉,以你的功绩,想必皇帝会答应放过他们母子。”施沅真诚说道。

“叔叔不与我一同离去,再过些时日,随州将是腥风血雨。”施哲严肃问道,并未提到皇帝的承诺一事。

“不,我不能走,东楼的掌柜、伙计需要我安排后路,一些与施家的长久贸易,我会妥善安排,转于永嘉,请爷爷交接,想必能与施家工厂合作,他们乐意至极。”施沅心有死志,微笑看向施哲,语气柔和,继续说道,“我留下来,换取和儿母子的性命,若是我也离去,对你,对施家来说,必是被人诟病的话题,一旦有人以此为把柄要挟你,那我将成为施家罪人。爷爷说得没错,你才是施家未来的希望。”

“你们这些长辈,怎么老是把重担放在我肩上。”施哲嘟囔着嘴,无奈摇头,起身说道,“施和不愿和我回永嘉,日后还需叔叔好好照顾,叔母也是,若是以后再传来叔叔虐待施和,殴打叔母的消息,那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稚嫩的嗓音说出威胁的话语,气势都弱了几分,不顾身后施沅的追问,施哲出门而去,准备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