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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的瘟疫进入中后期的阶段,经粗略统计,发病死亡的人数接近永嘉县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其中有部分是些体弱多病的老人,即便有药物的辅助,身体的免疫系统却无法及时启动,对抗病毒,因而丧命。另一部分死者,经过官府的调查,是由于未能获得治病药材而在病痛的反复折磨下痛苦离世。然而韩令全故意让人掩盖这些事实,不准大肆传扬。

街道上,满目疮痍,一片狼藉。主人家忙于逃亡而带不走的家具杂物,被窃贼、乞丐明目张胆地抬出府外,就地分账,遗落的值钱首饰、珠宝,正好成了这群乞丐的救命护符,前去施家工厂取药,缺少银两可不行,尤其是永嘉当下的病患极多,药材存量日渐减少,价格更是翻上一番。

一座奢华的府邸之外,朱红的大门洞开,几个瘦小少年旁若无人地进出府内,来回搬运大小物品,整齐罗列在大街上。门口站着三个个子高些的少年,似乎是这群孩子的小头领,指挥众人,商量着事情。

“哎,要不咱们也学一学城西的强子他们,花些银两,向那几个工厂管事购买些药材,再高价出售,谋取暴利?总比这费力搬家来得钱快,跟何况现在可没人愿意买这些玩意儿了,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换成现银。”略显瘦削但是头脑聪慧的“军师”贺霖提议道,寻求两人的意见。

“二哥说的不错,我听说强子他们花了五十两白银买了十副药材,拿到其他镇子上转手一卖,轻松到手一百两银子,兄弟们累死累活地搬运这些破家具,能挣几个钱啊。”说罢,老三贺云踢了一脚边上的梨木椅子,埋怨其廉价无用。

老大贺雷摆了摆手,摇头示意此事不太行,解释道:“我去打听过了,现在工厂里储存的药材所剩无几,价格也涨了一番,管事们只会与之前交易过的人继续合作,其他人无论出多高的价格,也不卖。更何况,就咱们三兄弟的家底,还不够买几幅药材的,人家才不会正眼瞧咱们。”

贺霖与贺云点了点头,赞同大哥的观点,脸上难掩失落。瘟疫到来之前,三人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勉强度日。恰逢赶上有钱人家逃离永嘉,朝廷忙于疫情一事,无心管理社会治安,三兄弟提起胆子,跟随一帮窃贼,翻墙进入高墙大院,成功“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而后陆续招揽十几个同样出身的流浪儿,做起当下不需要成本的买卖。至于后续官府是否会秋后算账,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事了,享受当下有肉有菜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让兄弟们继续搬,任何值钱的物件全部拿走,另外留意留意地板、墙壁,我听馆子里的说书人讲过,那些有钱人家最喜欢把金银财宝藏在暗室里,若是给咱们发现一处,往后的日子,吃喝不愁,想要几个女人都成。”

贺雷发话,贺云立即传达下去,命众人手脚麻利些,眼神尖一点,今晚加餐,整只烤羊吃,其他少年顿时加快了手中的速度,笑着喊道“三哥英明”。

永嘉县,衙门公堂,冷冷清清。

韩令全半身依靠木椅,小口抿着热茶,大病初愈,处理起事务来仍是力不从心,一桩桩案件令人焦头烂额。死去的病人本该依据朝廷旨意集中焚烧,就地掩埋,可遭遇地方百姓的强烈阻拦,永嘉的风俗习惯亦是以土葬为主,焚烧尸体,是对死者的莫大不敬,灵魂无法升天,永世不得轮回。一时间,衙役与百姓们胶着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件令人烦躁的事就是永嘉城里四处行窃的流浪儿与乞丐,人数众多且分工明确,当下的衙门外布满一双双眼睛,一旦衙役出门,这些探子立刻回去禀告,迅速撤离,因此每次衙役抓捕窃贼,都会落了个空,无功而返。等瘟疫过后,那群有钱有势的贵人回来,发现家中被洗劫一空,到时候倒霉的只能是韩令全。

还有一件烦心事,永嘉再次涌入一大批难民,与之前北方的灾民不同,这些难民身患瘟疫,听说永嘉的施家工厂免费发放治病药材,这才托着患病的身躯,前来永嘉寻药。然而前几天工厂的负责人安大派人捎来口信,工厂里的药材所剩无几,只有几百人的份额,实在无力救助数千人的难民团队,请县令大人另谋他法。

最糟糕的是,施哲卧榻不起,据说撑不过几日,韩令全无法与工厂的最高负责人对话衔接,寻求帮助,众多事情都需要衙门一力承担,府内几十名衙役,实在是忙不过来。韩令全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对施家的依赖,已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

当下唯一的解决方法,只能是向朝廷写信求助,派遣官兵前来镇压永嘉各处的动乱。至于治病的药材,爱莫能助,数千的难民病死在永嘉,是件麻烦事,大不了舍了这头顶的乌纱帽,向施家求个情,进工厂当个助理管事,是条好出路,前提是施哲还活着。

然而韩令全未曾想到的是,若是施哲病死,奉旨前往蜀川省的御医与留在永嘉的暗卫,包括他,都得为施哲陪葬。

此时工厂别墅里,施哲喝完今天的汤药,毫无困意,派温淑将安大唤来,有事吩咐。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最近工厂的账目以及黄滨暗中记录的大小事宜,工厂护卫队现状如何,是否被腐蚀,需要彻底调查,清除毒瘤。可特训队完全独立于工厂,不参与工厂内所有的事宜,只负责施哲的人身安全,因此无需怀疑。

窗外的清风透过微微打开的玻璃窗户,钻入房内,翻动轻薄的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声,吹拂施哲略显苍白的脸颊。温淑急忙上前合上玻璃窗户的最后一点缝隙,眼神担忧地看向少爷,果不其然,施哲突然止不住地咳嗽,声音虽轻,可落在温淑耳中,极为刺耳。工厂的郎中来为施哲把过脉,言明少爷身子已无大碍,安静调养一段时间即可,近期尽量不出门,不吹风、暴晒阳光。郎中还有一点未曾讲明,可施哲已经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肺部留下了不轻的后遗症。

好在施哲年纪尚小,长期的药物与饮食调理可以慢慢治愈后遗症,但是近几年之内不可习武、剧烈运动,施哲对此无所谓,可当黄滨得知后后,却是一脸丧气,少爷已经到了最适合练武的年龄,本打算瘟疫过后,便亲自教习少爷习武,依照如今的情况,只好无限期延后。施哲知道这件事后,心里竟有些窃喜,说实话,他实在吃不了习武的苦楚,这也是组建特训队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些心里话,他可不敢如实告诉黄滨。

纸张上记录了半个月来工厂里发生了的重要事情,大多是些坏事,比如进入工厂的病人故意惹事,损坏了操场上某些健身器材与设备;某个厂区的管事与工人发生争斗,指使他人动手殴打工人,差点引起一场暴动;某些管事私自取走部分药材,带出工厂,高价售卖,谋取暴利;几个管事偷盗厂区内的产品,包括食盐、蒸馏酒等,并且正在收拾家当,随时准备离开工厂。

施哲从未想过自己治下的工厂,竟然演变成与那腐败的官府极其相似,贪污银两,偷窃公家物品私自出售,贿赂收买护卫队,恃强凌弱。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抽打施哲稚嫩的脸庞。施哲埋怨施沅的行商手段不干净,令人唾弃,可当下工厂的管事不是如此吗?

如果是施顺义面对这种事情,只会说一句人之常情,可放在施哲这边,无法容忍。一旦他放纵管事的为所欲为,用不了多久,工厂内部就会爆发矛盾,自行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