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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娘,你家中的事情,处理的怎样了?”

甘罗下楼迎客的时候,成蟜和李斯做了一番嘱托后,便离开了。

此时,翠娘跟在他的身后,迈着轻盈的脚步,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成蟜已经好些天没有看到,这半个恩人的笑脸了。

翠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有些发愣地抬起头,盯着成蟜的后脑勺看了半天,然后匆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道:“兄长贩卖人口,按照秦国的律法,应该判处车裂之刑,可他毕竟是我的胞兄,小甘大人给他留了全尸。”

听你这么说,甘罗挺仁慈的,你还挺感激他的。

不过仁慈是对比出来。

成蟜不好发表意见,翠娘是他的人,翠娘的家人不能算是,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一个贩卖翠娘的人。

“以后你是留在新郑还是跟我回咸阳?”

“婢子想留下来,知笙楼人来人往,从他们口中,能够得到对公子有利的信息。”

翠娘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过跟着成蟜返回咸阳,就凭她曾经站出来缝合伤口一事,回到咸阳一定能有个很不错的后半生,最后关头,她放弃了。

来新郑之前,她就设想过,认亲失败的结局。

尽管兄长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

如今,心中没有了任何牵挂,留下来,帮助成蟜监视韩国的动向,是她能够替成蟜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留下来可以,不需要你监视韩国动向,只需要经营好知笙楼,每年将盈利送回咸阳。”成蟜走进专属的房间,这里还算安静。

韩国,弱到连安排间者的必要都没有。

就算是需要间者,也不能是知笙楼,知笙楼只能做幌子。

韩安来到一张桌子后面坐下,随手抓起一小打纸张放到面前,手臂弯曲放在桌子上,双手合在一起,用手臂托着下巴,作沉思状。

“研磨。”

“我要给王兄写信,我怕再不给他联系,他就忘了在遥远的新郑,还有一个好弟弟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

公子,你其实不用说出来的…翠娘在砚台上倒了几滴清水,葱葱玉指拿着一块墨石,朝着一个方向,匀速搅动。

“我尊敬且亲爱的王兄,你可爱又听话的弟弟,此刻正在遥远的新郑,站在寒冷孤寂的夜里,眺望着大秦的咸阳宫,拼命的思念着你。”

成蟜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打破时代局限性,别出心裁的开头,满意地点点头,相信政哥一定会被他最真诚的感情打动,潸然泪下。

他继续写着:“臣弟在新郑见到了王兄的偶像,那是个很有趣的中年男人,我最喜欢和他争论问题,因为他很有教养,很有眼光,从来都不会开口打断我说话,且总是带着和熙的笑容,点头赞同我说的话,相信王兄见到他之后,会有同样的感觉。

韩非还有个小老弟,一个叫张良的小家伙(划掉)年轻人,这是个一身反骨的人,偷家里的钱出来,帮助穷人,金灿灿的金子,就那么给了穷人,造孽啊!

同时,又是个有潜力的人,他父亲是韩相张平,为了韩国劳苦功高,他却提起韩王就是恨,张口闭口就是亡国,这个小伙子有前途,可以拉拢到秦国。

不过,他最近大概会有些沮丧,这正好是个机会,身为他在秦国唯一的好朋友,我决定邀请他到秦国散散心,如果他不喜欢到秦国做客的话,也没关系。

我还准备第二套方案,张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跟在韩王身边时刻胆战心惊,害怕亡国,容易影响心情,但是秦国没有这个烦恼,可以把他接到秦国养老,众所周知心情好才能活得久。

提到张平,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他欠了咱们两万金,是李斯打着王兄的由头从韩国骗来的,居然没让张平写个欠条什么的,回头我问问他,反正他答应了两个条件,让他打个欠条应该不成问题。”

成蟜看着纸张末尾狭小的角落,才意识到有很重要的事没有提。

还好纸有很多,他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捧起轻薄的纸轻轻地吹了下墨迹,放在一旁,拿出第二张纸。

“臣弟有个秘密要告诉王兄,所以单独写在第二张上,老韩王是个老色批,太子安是个大孝子,他看到老韩王日日望洋兴叹,心中不忍,便送了一瓶治病良药给他,这几天老韩王顶着满头白发,使得韩宫的后妃们井井有条,估计把他累坏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韩国就会变天,届时新郑必定是各种风流涌动,王兄不用担心我,臣弟会趁此机会,富贵险中求,一举完成使团入韩的使命。”

“此致,敬礼。”

“你的最爱:成蟜。”

成蟜放下毛笔,把两张纸摆放整齐,目光落在书信上,除了满意还是满意,他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从座位上起来,“翠娘,过来吹一下,干了以后封在竹筒里。

顺便给府上也去一封信,这么久了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大概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公子。”

翠娘脸色抗拒地站在桌子前面,连连摆手:“公子,我认识的字很少,写不了信的。”

“不认识就画圈,画着画着一封信就写完了。”

成蟜离开了房间,留下翠娘一个人犯愁。

没多久,蒙恬从外面走了进来,按照成蟜的吩咐,过来收信,然后找人发往咸阳。

看到蒙恬到来,翠娘的眼中出现希冀的光芒,邀请其帮忙写信。

蒙恬走到桌子旁边,拿起封好的竹筒,一脸戒备地看着翠娘,手已经握到了剑柄上,问道:“你不识字?”

“只会写名字,还是阿雅教的。”

蒙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让他中计的机灵女子,坐在桌子后面,拿起纸笔,问道:“写什么?”

“将军随便写就行,告诉府里公子在韩国一切都好。”

“好!”

蒙恬提着笔,沙沙地写着,不经意地问起,“你不识字,如何帮公子记账?”

翠娘没有回答蒙恬,拿起一旁闲置的毛笔,在刚才写废的书信上面,随便画了几下,放在蒙恬旁边,等到蒙恬写完信,她解释道:“这是公子教给我们的办法,我不识字,可以找识字的人写好账本,然后我在后面填上这些符号就好了,反正他们也看不懂我写的什么。”

“这样的符号有几个?能写到多少?”

尽管阿雅没有明说,蒙恬凭借敏锐的观察力,结合这是要用在账本上的符号,已经猜到了这些符号的作用,记数。

如果足够多的话,或许能够代替阴书,用来传递情报。

“只要十个,不过公子说可以想写多少写多少,就像这样?”

翠娘说着,便拿起笔展示起来,在纸上写下了两位,三位,乃至六位数,当她手中的笔停下,忽然发现蒙恬愣在了座位上,她试探道:“将军,你怎么了?”

“没事,信写好了,我这就派人把它一同送回咸阳。”蒙恬旋即恢复正常。

“那就多谢将军了。”

翠娘看着匆匆离开的蒙恬,不明所以。

...

宴会散去,众宾客离场之际。

李斯当众宣布,次日宴会继续,由太子安宴请。

这件事一经公布,脸色不好的人,只有两个,韩王父子。

韩安扭开头,不敢和韩王对视,仍旧是没能躲开命运的齿轮。

“看不出来,太子家底丰厚,竟能够筹办万金一日的宴会!”

韩王的语气里,满满的冷嘲热讽。

大宴三天,花费三万金,可不就是万金一日。

可是,韩安没钱了。

这事儿,得找成蟜商量。

以为把财帛全都给了成蟜之后,之前约定的宴请之事,就可以撤销。

没想到,李斯直接宣布出来,他就是想要拒绝也没有机会,这一定是成蟜的授意。

“幸得父王多年的赏赐,儿臣薄有积蓄,不过,要筹办的宴会,定然不如秦使这般,声势浩大,花费不多。”韩安只能先这么解释,糊弄过去再说。

要办什么样的宴会,他说了不算。

成蟜要抬高这些舞女的身价,一定不会安排降低标准的宴会,韩安只有遵守这一个选择。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你看寡人像是傻子吗?...韩王瞥了眼太子,眼神中满是不信任,违心道:“太子懂得节俭,是韩国之福。”

知笙楼的小厮,从几个人的身后路过,来到甘罗身边,低声耳语几句,便匆忙离开了。

甘罗带着歉意地笑着和韩王父子告别。

“真是没有规矩,寡人还在这呢,他说走就走。”

韩王来一趟知笙楼,气得不轻,若是图韩安手里的药丸,等着今天晚上使用,堂堂韩王尊驾,怎么可能来这里,还受到冷落。

幽怨地目送甘罗离开后,韩王然又坐了一会儿,坦然接受离场宾客的行礼,待到人少时,问道:“太子的药,是从哪里求来的,可还有备份?”

有没有多的,韩安也不知道,他的目光,着急地在场中来回游走。

成蟜靠在韩王身后的柱子上,笑嘻嘻地朝着韩安打招呼,并摇晃着手里的小药瓶。

看到这一幕,韩安汗毛倒竖,成蟜的胆子真大,他是既高兴,又担忧。

好在成蟜只出现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韩安轻舒一口气,“父王不如先回宫里,待儿臣回府取药后,亲自送往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