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骆咏居住在一处陋巷。

这是他的习惯。

“疾苦进士”的名声,整个朝堂素有耳闻,皇帝都几番称赞。

他的妻子,那位当朝宰相的女儿,更是自请去守皇陵,做清苦的活计,也很得宫中几位娘娘赏识。

深夜。

骆咏依旧在伏案批阅公文。

万连城沦陷后,府衙一直没有重建,其实根本没有公文。

这些公文,是整个凉州各处府衙,通过特殊手段送到骆咏手中。

这般有一个好处,骆咏本身颇有才干,纸上谈兵也能言之有物,功劳或多或少能分润一些。

而那些府衙将公文往骆咏手上一交,便能从朝廷那里,多批一些资源下来。

当然明面上,骆咏依旧是主动替朝廷分忧,来这万连城驻守的一个小吏。

功劳只是默默积攒。

这些都是宰相手笔,骆咏对此颇有微词,人人这样做,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骆咏是识相的人,也是一个很懂得妥协的人。

咚咚咚!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

骆咏谨慎起身,慢慢走向门口。

他的资质不好,加上公务繁重疏于修炼,现在不过炼气六层。

“少爷是我。”门外苍老声音响起。

骆咏放松下来,两手开门。

门外是他的老仆,福伯。

人已经很老,但看起来还跟精神,全因年轻时修到炼气八层炼髓境,气血长久不衰。

福伯手中拿着一件黑袍,亲自给骆咏披上,“夜深寒气重,少爷别熬太晚。”

骆咏闻言,竟是好像感受到寒意,轻轻咳嗽起来。

“歇不得啊,食人军已经打到数百里外,费县、岭县这些地方,又有妖魔作乱。”

“再加上那些流窜的魔修,百姓何其艰苦啊。”

“那些筑基家族,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个个作壁上观……”

骆咏脸上一片凝重,心中满是对元国的担忧。

福伯不以为然,“这些自有那些官老爷操心,少爷还是保重自己身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骆咏摆摆手,“我是谋国不谋身呐。”

“不过谋身者,必先谋城,这万连城形势……呜呜呜!”

福伯正听得云里雾里,耳边忽闻哭泣声,抬头一看,却见骆咏正在掩面痛哭。

慌得他连忙上前搀扶,“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

骆咏带着哭腔道:“我对不起于子真和胡飞,他们可都是我的手足好友啊!是我害了他们!”

福伯安慰道:“各人走各路,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怪不到少爷头上。”

骆咏只是不住摇头,捶胸顿足,样子十分痛苦。

福伯知道自家少爷性子,也知道如何劝解,当即掉转话风,主动说起他感兴趣的事情:

“这次之后,那劈空掌祖师的心病,少爷应该能去了。”

骆咏闻言,皱在一起的脸,当真便舒展开来。

“不错,他不敢出现……不对!”

骆咏说着说着,双眼猛然爆发精光。

福伯问道:“怎么了?”

骆咏喃喃道:“我派进府城的几人,都死在于子真手上。”

“关于劈空掌祖师的消息,全都来源于子真和胡飞,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曹端那里其实是幌子,他也没见过劈空掌祖师,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个人。”

“从始至终,劈空掌祖师存在的唯一证据,是当年于子真拿出更精妙的劈空掌,但这种事造假很容易……”

骆咏倒推线索,仿佛发现什么大秘密。

“根本没有什么劈空掌祖师!这一切不过是故布疑阵,虚张声势!”

骆咏随后懊恼捶捶脑袋,“我竟然被他们唬住了这么多年!”

随后又摇摇头,笑道:“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非这次元王爷插手,恐怕我也是不敢确认的。”

吱呀!

就在这时,木门自行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外。

福伯警惕道:“是谁?”

“江休。”门外人答道。

嘭!

骆咏跌坐在椅子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前面,脸上惊骇的表情,活像见鬼一般:

“你,你真的存在?!”

江休跨进门中,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那位福伯提起真劲,对江休一拳打来。

江休随手一拍,将他拍到墙上,筋骨断裂,气绝身亡。

骆咏见江休如此凶残,两股战战,从椅子上滑跪在地。

“祖师饶命!”

江休叹了口气,“这个称呼,我很不喜欢,把我叫老了。”

他双目爆发彩光,直接便对骆咏使用了摄魂术。

骆咏挣扎几下,最后还是在江休神识的强大作用下,飞速陷入迷茫。

“你是怎么害我徒弟的?”江休拿起桌上公文。

骆咏面不改色,“我从来没害过于子真和胡飞。”

江休愣了下,确认摄魂术已经起作用,受术者说的都是真话。

他沉吟片刻,换了个问法:“你对于子真和胡飞做了什么?”

骆咏开始滔滔不绝。

江休听了一会儿,骆咏做的很多,但核心思想一句话。

给胡飞灌输家国大义,妖魔该杀思想。

看似是教人向好,却直接将两人分裂。

两人的悲剧虽是自身原因,却也少不得骆咏推波助澜。

这种高端操作,让江休也忍不住赞叹,好奇道:

“我记得你似乎对他们多次下手?”

骆咏激愤道:“于子真和胡飞乃是我的好友,那些都不是我本意,是铁贯生胁迫我做的!”

他说的堂堂正正,好像确实就是这样做、这样想。

江休眉头一皱,再次确认骆咏处在摄魂术作用下。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害他们?”江休有些纳闷。

骆咏脸色缓和,“于子真和胡飞,都是朝廷未来的人才,怎么可能不想?”

江休点头,突然讶然抬头,“嗯?”

骆咏接着道:“这二人是道侣,倘若同时筑基,对朝廷乃是巨大的威胁,在官场中也很容易结党营私,因此需要事先除去一位。”

江休呆愣片刻,随后显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笑容,“你还真是一心为公啊,所以你就盯上胡飞?”

骆咏点头,“费县本来就是弃子……”

江休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

整个元国都是一场秘仪。

官场秘仪,只是元国这个庞大秘仪一部分。

秘仪核心当然是皇族,但秘仪想要覆盖元国,却需要境内妖魔宗门家族等共同承认皇族地位。

这其中牵扯利益交易,而费县恰好被选中,作为给妖魔一方的报酬。

之一。

江休沉默片刻,“你们难道没想过,胡飞会将妖魔都杀了?”

骆咏道:“杀掉当然更好,妖魔本就该杀,朝廷的人才,也都是历经磨难,逆势上升,最终出将入相封公拜侯。”

江休面无表情,“说人话。”

“一次杀不掉没关系,还有千千万万次,只要在官场,他就永远逃不掉。”

江休打个哈欠,于子真不必说,又是另一番龌龊。

他拿起桌上公文,“这乱世,不知是几方势力的手笔,我看你批文,颇有些体会民间疾苦,若遇上县衙府衙,便帮你投了吧。”

“也算了却你生前最后一桩心愿。”

江休一页页公文看过去,忽然停在一页公文上。

“食人军屠城吃人,你的批文是‘坚壁清野’,这是什么意思?”

坚壁清野,指的是坚固堡垒,转移财物和粮食。

骆咏答道:“将周围数县人口,送给妖魔作血食,以妖魔治乱军,可保府城无事。”

“不禁止民众开采灵石矿脉,鼓励民众多生,这又是什么意思?”

“灵石矿脉虽密集,开垦却艰难,且危险重重,需用人命填。”

“前期开垦后,可吸引筑基修士开设家族,建立坊市,入主灵石矿脉。”

“民众多生,可以保证后续对筑基家族的供养。”

骆咏所说条理清晰,一看便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刻思考。

江休越听越是忍不住笑,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忽然面露惊奇。

“这个县令说,他发现食人军主将谭用身份线索,请朝廷派人配合调查,你用红笔批个叉,是什么意思?”

“谭用是上国林国大宗的弟子,来元国是为完成秘仪,已经上下打点过,身份保密,此人发现线索,应当灭口。”

江休点头,一个响指,解除摄魂术,对着瘫倒在地的骆咏赞道:

“这,是一门妥协的艺术,你做的不错。”

同样压榨底层,供养上层,骆咏起码还能让那些人好受点,享受一段相信世上有好人的快乐时光。

死的时候更绝望?长痛不如短痛。

骆咏听着江休那真心实意的夸赞,却是抖得更加厉害,勉强挤出笑容:

“我是一心为国,所做都不是出于私心。”

江休摇头,“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杀人不看对错,看成分。”

“杀我徒弟,你有份。”

骆咏身上那件非筑基不可破的护身宝物,只扛住了江休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