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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是一片安逸平和的朦胧景象。树木轻轻摇曳,枝叶哗哗作响,枝叶茂密的暗处伫立于一名黑衣人,他面朝雅舍,两眼精光注视窗棂上一抹纤条影子。

影子非白天那般温润柔和,而是举止怪异,疑似在大口大口吭哧着什么东西…

眺望悠悠亭廊绕出一丫鬟,她双手托着大西瓜敲了敲房门,得了房主应肯,她推门进去,出来后,丫鬟就算行在如墨与暗红之间,仍能看出她脸色比方才还白,瞳孔里遽是见鬼似的恐惧。

黑衣人不解,操了一句,“这柳太医还有两副面孔,所以她看到了什么?” 耐住好奇继续远远盯梢。

屋内——

一人穿着柳荀枫衣服;易容成柳荀枫模样;性子却仿不出柳荀枫的雅致端方。

他开合着大嘴哈啦子吞吐西瓜,口腔里的西瓜子噗噗噗如飞刀般往墙上射,随手把红红绿绿的西瓜皮甩地上,为自己愤愤不平。

“那么多人不挑,偏偏挑我假扮他蒙狗皇帝的眼线!”

此人是从云溪谷出来,带团刺杀妖妃娘娘的首领柳如飞,他一脚踩圆凳,佝偻着背,忙不迭咽西瓜。

就因为自己的身形很像他!当替身太气人了!老谷主都没叫他这么干过。

柳如飞满腹牢骚和怨言,只能用吃西瓜来减轻一肚子窝火。

人已掉包,暗卫未觉。树阴下的暗卫是萧琰派来的,目标是暗中保护柳荀枫。他为人老实,恪尽职守,功夫与乔将军不相上下,不曾玩忽职守,任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异样。

云溪谷人擅长轻功,身形极快,尤其裹了一袭黑袍仿佛鬼魅般没入黑暗,与墨融为一体,难觉异变,况且偷梁换柱是云溪谷拿手好计。

——

灯火通明的芳悦楼大门口走出三个连成排的显现包——柳荀枫提拉着一俊俏公子出了烟花地,其实那公子女扮男装,醉不成样,是他大师姐落花辞。

大师姐今日遇到伤心事,醉酒疯言,骂咧着渣男贱人……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背着我和别人成婚了…,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从她口里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明显,她爱慕的书生为了甩掉她,趁她离开功夫,赶紧找媒婆帮忙说亲,随便找个女子完婚了。

而落花辞另一边也有一胖子扶着,他和柳荀枫一样,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身披黑色连帽斗篷,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里,灯火余光若隐若现划过他们的下巴。

老板娘沐芳乐跟在后头,愁眉不展啰里吧嗦,眼角都愁出些许细纹。

“…今天一早,你们家大师姐把我这里的姑娘全叫去陪她寻欢作乐,成什么样!客人因为她发酒疯,摔桌砸盘,还提着大刀要砍不砍的吓唬人,有武士上前阻止过,全被她打飞了,客人也都吓跑喽,你们赶紧把那扫把星给我弄走,别让她再来了……”

最后别离,柳荀枫把落花辞硬塞大胖子邓公公怀里,自己则转头又跑了回去,对着沐娘傻乎乎地笑。

“那个……婶婶,我娘前两天刚寄来信。”

沐娘一听,眸光微愕。

“柳首领已经把你在京城的事儿告诉了我爹,我爹知道就代表我娘也知道了,她虽在信中只字不提你,但能看出来,我娘希望你回家,她很想你……”

“回不去了”沐娘平时招待客人都是一副孔雀开屏花枝招展的模样,尤其那嗓门尖锐爽朗,讨着客人哈哈笑,现在却异常忧郁苍凉,“小少主,你带我回去问老夫人安吧。”

柳荀枫:“为何回不去?”

“有些事一旦错了,只能继续错下去,回不了头的。”她褐色瞳孔覆上一层通透的水波。

“大家都说婶婶是云溪谷罪人,四大长老都想将婶婶名字从云溪谷划掉,可母亲不愿,婶婶……”

沐娘:“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不要知道的好”

“我已经二十岁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默然几许,沐娘不愿提及这个话题,索性话锋一转,“是啦,我们的小少爷终于长大了,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有没有相中哪家姑娘?”

“前半身闷头学医,身边的女子就大师姐最熟,学成出山吧,宫规严厉,不可招惹宫中女子,所以这谈婚论嫁以后再说吧。”

“好,我们不说以后,就说现在,你可有心悦之人?”

柳荀枫一愣,心里不由分说酸涩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直到听了自己的话音,登时如雷贯耳,躲避似的捂着自己耳朵逃跑了,身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沐娘若有所思重复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可他不是我的……” 那个“他”是男的女的?不管男女,只要动情总归是好的。

——

邓公公托着醉憨憨的落花辞胳膊,站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等柳荀枫,树前靠岸是灯火通明的夜市,树后靠湖漆黑魅影。

邓公公见柳荀枫跌跌撞撞冲过来,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把将醉憨憨的大师姐抛给他,“你特么死哪去了!”

大师姐本该趔趄向前,可她那双修长的大美腿左右缠绊,不知怎么就把自己绊进湖里了。

两人同时陷入死寂。口鼻灌凉水,落花辞突然酒醒,呛了几声,一跃而起落在师弟二人面前,纤纤素手高举,邓公公捂着左半张脸不服气,“为什么只打我不打他。”

“把你打回原形”她旋即在两师弟面上来回扫描,“你们怎么在这里。”

邓公公委屈巴巴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转眼之间把芳悦楼闹的鸡飞狗跳,以为出了什么魔教妖女大开杀戒,人心惶惶,婶婶实在拿你没辙,才通知我们把你带走的。”

落花辞哈哈大笑,爷们似的插在二人中间,抬起胳膊勾搭两人脖子,“走,老娘请你们去喝酒。”

师弟二人异口同声:“还喝!”

夜色深沉,繁星稀疏。落花辞拉他们二人叙旧很晚才各自归家。柳荀枫手指勾着一壶“付钱未开”的酒坛子悄悄翻墙潜回了太医院,与柳如飞换回身份,顺带犒劳柳如飞一壶酒水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