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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时分,镇国公府正堂那边都没有传来什么风吹草动。

兰絮吊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缓缓落下。

丫鬟凑到她耳边说:“风卿婈出府了。”

“呵,她还敢出镇国公府?”兰絮眼中杀意毕露:“那便让她有去无回!”

丫鬟心有不忍,压低嗓音劝说:“可是风卿婈显然并未告诉镇国公那事,我们要不要留她一命?“

“不行。”兰絮摇头:“今日不告知盛邵,明日也会告知,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既然密谋被她得知,那就别想着活命了!”

……

风卿婈闭目凝思中,忽然听得“嘭”得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一枚羽箭骤然刺破车帘朝她门面而来!

风卿婈睁开雪亮的眸子,身子扑向下面。

那羽箭擦着她发丝钉在车壁上,箭尾乱颤。

“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惊心怵目地鲜红的血在车帘上晕染开来。

“表小姐,有刺客袭击!”外面有人喊。

风卿婈眼神凌厉,一把拔下那枚羽箭,跳下马车。

只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出了城,数名蒙着面的黑衣人密布在马车周遭。

见到风卿婈出现,纷纷目露凶光,拿刀冲向她。

风卿婈眼中杀意凌然,手中的羽箭直直投了过去!

箭头闪电般飞逝而去,刺破为首三人的喉咙。

蒙面人们脚下的步伐一泄,眼神中是被激怒的杀意,随即一个个扑向风卿婈。

风卿婈正欲迎上,那赶车的马夫飞身迎上,挡到了她面前:“表小姐,快走!”

“这怎么行……”风卿婈为难。

“你一届弱女子就别管我了,快走!”

“那就多谢你了,你保重!”

风卿婈感激地看了一眼马夫,转身而去。

下一瞬,那表情温和的马夫露出狰狞的一面。

他从蒙面人手里接过羽箭,对准风卿婈后背。

风卿婈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袭来,她陡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真蠢!”马夫鄙夷。

黑洞洞的箭头朝她射来。

“你是魏峥的人?!”

风卿婈偏头躲开那箭,马夫阴冷一笑,再度将弓箭对准她。

风卿婈身姿急忙往后退去,面上的表情突然一僵。

身后,居然是万丈高崖!

半个脚后跟已经踏出地面,冷风吹来,发丝沾染到她发白的面上。

马夫再度举起箭,箭声撕裂冷风而来!

风卿婈被箭击中,点点血花翻飞,她身姿腾空掉下了悬崖。

黑衣人和马夫面面相觑。

“兰絮不是说她会武功吗,就这么不堪一击?”

“不过是个深闺女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马夫不以为然,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半山崖还有腾腾云雾,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耍不了诈!这万丈高崖摔下去,能活着那可真是大罗神仙转世。”

“也是。”

“任务完成,走吧,回去跟主子复命领赏。”

一群人转身消失。

须臾,高崖下的枯木颤抖起来,一只被鲜血浸染的手伸了上来,抓住了悬崖上的枯草!

烈烈狂风中,一席红衣的少女攀爬着枯木,缓缓地爬了上来。

就在此刻,一辆低调的马车停下,从车上飞奔下来一道飘渺的身影。

风卿婈从崖下了上来,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嘴里微微喘气。

层层云衫映入眼帘,被风吹得似朵朵浪花绽放。

风卿婈一愣,直到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她细腕,彻骨冰凉。

风卿婈被那凉意引得打了个颤,她掀起眼皮。

少年拧着眉头,睫毛乱颤,喘气不匀。

一向打理的当的锦缎长发随风飘扬,那挽着发的朱红色发带不慎从头上飘下来。

风卿婈伸手捏住那飞起的发带,递到少年眼前。

“殿下,注意形象。”

“……”

北冥翊抿唇,盯着她冒血的胳膊,眼眶微微发红。

风卿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只手臂被一只羽箭穿透,伤口冒着血,那箭还虚虚挂在胳膊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为了将计就计,总得需要点苦肉计,不然怎么能让他们相信。”

她摇摇手臂,正要去拔掉那只箭,北冥翊眼皮一抽,腔中怒火翻飞。

“啪!”

他不由分说拍掉风卿婈的手。

少年面色有点发青,他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起身,卷起长长的长袖。

风卿婈眨眨眼睛,不懂他要干什么。

下一瞬,只见少年弯腰,她身姿陡然腾空。

他居然打横抱起了她。

风卿婈刚才面对数名黑衣人都没有颤动的心,在此刻不由慌地抖动了起来。

她急忙开口:“太子殿下,您身份尊贵,臣女只是伤到了手又不是脚,还能走路,这于礼不合……”

话音未落,就见少年狠狠看她一眼,透着恼怒:“你非要如此?”

什么?

风卿婈懵然。

北冥翊不再看她,抱着她匆匆赶往马车。

明玉和羽行守在马车外,见状立马掀开车帘。

风卿婈刚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看到少年阴沉似水的脸,只好咽下到嘴的话,默默由着他把自己给抱上马车。

少年身躯看似单薄孱弱,却四平八稳,抱着她这么一个人走了一路,吐纳均匀不见气喘。

风卿婈有些意外。

北冥翊将她轻柔地等到马车座椅上,吩咐羽行赶路。

然后一言不发地从座椅下方掏出一个箱子打开。

风卿婈一看,全都是瓶瓶罐罐的药物,居然是一个药箱。

北冥翊用剪刀轻柔地剪开她的袖子。

就这片刻的时间,周边的血已经凝固,衣袖与血液干涸沾在一起。

他尽量把动作放得轻盈,一层层撕开那衣衫。

他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风卿婈小声地嘶了一声,她惊奇问:“你什么时候连这些都学会了?”

北冥翊没搭理她的话,抿唇看她:“你总是如此……此事并非没有其他办法,你非要用最危险的一条,如此不将自己的命当命?”

少年薄唇抿得笔直,清透地目光盯着她。

风卿婈没察觉他话里的深意,她只在他眼中看到了莫大的恼怒和恨铁不成钢。

她一顿,北冥翊这是还没打消对“风卿婈”的心思?

这样一想,她顿时有些头疼。

“可是此事,唯有这条路才能更迅速一些。”她心思被此事吸引,斟酌着开口。

北冥翊看血凝住,手疾眼快一把抽出藏在血肉里的箭。

一阵钻心的痛袭来。

这具身体的抗痛能力远没有从前好,风卿婈痛得眼前闪过一片眩晕。

她咬紧牙关没有叫出来,眼睛里却本能地泛起泪花来。

下颚尖尖的少女,面容苍白,眼冒泪花,鼻头亦泛红,说不出的可怜。

北冥翊赶快撒上伤药,用洁白的纱布包扎好。

风卿婈深吸一口气,才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疼痛。

伤口的血干涸在她藕白的胳膊上,北冥翊用打湿的白色帕子一点点沾去上面的血渍。

马车帘子被风吹起,落日余晖投射进来,将少年五官也渡上了一层暖玉般的光泽。

他半蹲在她膝盖前,动作轻柔地擦拭。

那修长优雅的手垫在她臂弯手下,不时转动她的胳膊。

风卿婈感觉到他掌心渐渐上涌的炽热。

他面容却是因为生着闷气,少见地染上了一丝清冷。

忽然他抬起手,端详她脸片刻,拿过一方干净风手帕递过来。

风卿婈不知是刚才疼的脑子发锈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不明所以:“嗯?”

这样的她,远比之前冷厉冰冷高高在上的她要可爱得多了。

北冥翊冷凝的心被暖光融化了一丝。

他轻扯唇畔,拿着帕子过去,擦掉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风卿婈:“……”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

赶紧逼退了眼睛里的泪眼。

堂堂一国女侯,在自己徒弟面前掉眼泪,这简直是太丢脸了!

还好他不知道她是她。

北冥翊悄悄收起了嘴角的浅弧,转身去收拾药箱。

风卿婈看着自己被擦拭得白白净净的胳膊,再看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不免沾染了些血污,就觉得可惜。

马车内一时寂静。

风卿婈知道他在生气,但她也无从解释,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说:“我做事自有章法,殿下,魏峥手段迅速,我要保我舅舅,只能如此。”

她双瞳漆黑,面容沉静,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执掌千军万马、处变不惊的女侯。

刚才那个泪眼朦胧的少女似乎只是昙花一现。

北冥翊轻轻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深色。

他闷闷问:“眼下,你还有什么打算?”

“等待魏峥出手。”风卿婈眯起眸子。

“那么这几天,跟我回去。”北冥翊抬起眼皮:“你此番做戏不就是为了让魏峥知道你已经被他们解决掉了,让他们以为密谋没有泄露,按照原计划实施。如此,在他们动手这几日前,你藏在我那儿再保密不过。”

风卿婈讶异。

他居然只靠她的今日一番作为,就全须全尾地猜到了她的打算?

她凝眸,不由重新打量北冥翊来。

外界传闻太子被永宁帝宠得懦弱无能,胸无点墨,全然没一国太子的风范。

从前她也这么认为。

还曾埋怨永宁帝将当年乖巧聪明的小徒儿教导成了个废物。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这个结论过于片面了……

“好。”片刻后,她点点头:“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不用与我说客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