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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卿婈抬起头来。

北冥翊一席月牙白长衫,随着他的步伐,衣服下摆如同翻涌的浪花,优雅极了。

上午的明阳璀璨,镀在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乍然触及,令人呼吸也不由为之一泄。

怎会有如此妖孽……

风卿婈暗暗赞叹,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北冥翊淡淡点头便往里走去。

在外人看来,二人似乎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其次是平阳长公主,平阳长公主一席华服衬托得她雍容华贵,周身尽是天家的威严气韵。

见到风卿婈,露出满面笑容来。

不等风卿婈行礼,就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嗓音温和道:“不必多礼。”

平阳长公主划过风卿婈的眸光里满是欣赏。

她跟一旁的心腹嬷嬷说:“看吧,本宫准没看错人,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说着又拍了拍风卿婈的手:“若非你,一朝忠良就要蒙冤了。”

“臣女不敢居功。”

风卿婈微微一笑。

风夫人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来,邀请平阳长公主入席。

远处,风云瑶看着平阳长公主如此亲厚风卿婈,气得差点将手里的手绢儿给撕碎了。

她可没忘记,北苑春日宴上,这一向温吞的平阳长公主是如何将矛头对准她作贱她的!

对她如此,对那个丑八怪却是青睐有加。

“那个丑八怪有什么好的!”

仇恨与激动让风云瑶忘记了场合,恶狠狠地说出口,说出口之后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左右张望,见周遭无人注意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连忙换上温柔纯真的笑容。

她的丫鬟四下巡视一番,若有所指地说:“小姐,玄王殿下可没来呢。”

风云瑶神情一振。

对啊!

北冥玄还没来。

传谣汹涌,北冥玄又是最重脸面的一个人,这会儿他定然想要与风卿婈撇清关系,他应该不会来的……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落地。

风云瑶便看到了门口那信步走来的一抹高大黑影,心中才刚蓄起的喜悦轰然倒塌。

北冥玄那张冰封千年的脸上,带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手中还拿着名贵礼盒。

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怎……怎么可能!”

风云瑶捏紧手绢,脸上幽怨的表情快要控制不住。

一道身影挡到了她前面。

风夫人嘴角挂着笑,嗓音却是透着一股冷意:“现场这么多双眼睛,控制好你的表情,你想让别人以为尚书府二小姐,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吗?”

“娘……”风云瑶咬唇:“我知道了。”

风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朝北冥玄走过去。

北冥玄却抬步往风卿婈走去。

少女站在海棠花旁,向上侧望,一席桃粉色的长裙衬托得她皮肤白皙,长发披肩,右脸轮廓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可是下一瞬,当她扭过头来,镶嵌在左脸上的狰狞斑痕便显露出来,打破了这幅绝美的画卷。

一种名为惋惜的情绪划过心头。

北冥玄加快的步伐慢了下来,将手里亲手提着的礼盒交给一旁的小厮。

风卿婈冲他勾起一个笑容。

那笑容格外的昳丽出尘,像是一抹清风涌入盛夏,轻易便将人心头的烦闷吹散。

北冥玄心情又好了起来,略略停顿,还是冲她走了过去。

“玄王殿下。”

北冥玄点了点头,又皱起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今日是怎么回事?”

“难道王爷以为,我真干了那起子毁人清誉的事?”

风卿婈黑白分明的桃花眸里,满是认真与探究。

“就算你没干那种事情,以后也得注意一下,毕竟无风不起浪。”

“是吗?”

北冥玄点头,又觉得这句话似乎说得太过了一点,补充道:“毕竟你以后可是要入我的府邸,声名太过狼藉,说出去不好听,懂?”

“自然懂。”风卿婈笑的十分明媚。

北冥玄便愈发觉得她对自己真是情有独钟,他轻咳一声:“不过若是你没做这样的事,本王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那可真是谢谢王爷了呢。”

风卿婈冷笑,一扭头,看到了盛邵。

盛邵被无罪释放有些时日了,却始终都在家不出门,这是他首次露面。

盛邵所过之处,皆是点头示好的一张笑脸。

盛邵看着那一张张脸,不由就想起自己被陷害入狱,而这些人当中的大半都是跟随始作俑者出声抵制他的人。

一张笑脸,焉能知晓是否带了面具。

这些人里,还有不少人是受到他平日照拂的人,大厦一倾,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他大力抨击。

如今眼见他相安无事,便又换上那一张笑脸相待。

人心如此。

盛鸣心内只余浓浓的失望与悲凉,不由叹了一口气。

“舅舅何须为一些不必要的人叹气。”风卿婈走过来,淡淡而笑。

盛邵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心里闪过一抹抚慰,由衷地说:“这一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就被贱人所害了……”

盛邵低下头,脸上浮起一丝羞愧。

经过牢狱之灾,盛邵如今两鬓斑白,老态显露,看起来再无之前镇国公的威严满满。

“这次也并非是我一人之功。”风卿婈淡淡道:“舅舅以后可要擦亮眼睛看人了。”

这两句话没提兰絮,却无一不是在提兰絮。

盛邵重重一叹:“经此一事,我总算是看透了人心了。”

“舅母他们可还好?”

盛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们还没缓过劲儿来,都在家休养。”

话虽如此,风卿婈看着盛邵颓废的表情,觉得并非如此。

只怕这次沈氏冒死保盛邵是她的情深义重,并不代表她对盛邵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无芥蒂了。

盛邵将沈氏的心给伤透了。

不过这是盛邵的家事,风卿婈并不愿意多加干涉。

忽然周遭议论声停泄下来,所有人看着门口的位置,表情五彩缤纷。

惋惜有之,怜悯有之,更多的是鄙夷。

门口的位置,许枫与一名带着面巾的女子出现。

许枫由于没有弄清楚缘由,误报上那信封,致使盛邵差点儿被蒙冤,被永宁帝所训斥。

虽然因为一些势力的庇护没有被革职,却从皇城卫统领变为了副统领。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这其中的落差,让许枫整个人不再从前的意气奋发,看向风卿婈的时候,闪烁着幽怨的光。

许枫如今被降职,有一半原因是风卿婈导致的。

而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是那多日前在尚书府被纨绔公子毁了清白的长女许姝茵。

这二人的落败都与风卿婈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任谁都没有想到,许枫会携这个身负污名的长女前来。

这无疑是丢人现眼来了。

无论哪个时代,都将一个女子的贞洁看得十分重要。

无论错在不在她,婚前没了贞洁的女子,便是原罪。

那许大小姐在各色目光中,神色自若地上前来给平阳长公主行礼,然后落座,安安静静的样子。

风卿婈眸光扫过去,对上那双死水般的眸子,毫无灵动之气,也不见任何的怨念之气。

她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贺宴正式开始,来了不少闺阁千金,许姝茵这样一个污点般的存在,坐在那些被千娇万宠的闺阁千金们当中,自然就遭到了言语攻击。

许姝茵低着头对那些女子的话充耳不闻,直到闺阁千金们骂得越来越过分,许姝茵忽然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神色凄厉。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何苦如此为难我!我失了贞洁,是我的错吗?就这般要被你们磋磨侮辱?”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冲着一旁的池塘跳了下去!

激起巨大的水花。

“啊!”

在一旁的闺阁女子们傻了眼,没有想到她性格如此决绝,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啊啊啊!许姝茵跳河啦!”

正逢莲花绽放之际,满塘莲花含苞待放。

风家这池塘是风东庭为喜爱莲花的风夫人花费千金打造的,造得又宽又阔,不会游水的人跳下去极有可能被溺死。

在她的贺宴上让一条人命淹死,这无疑又是添了一笔让人抨击风卿婈的罪名。

风卿婈眼皮一跳,左右环视,见所有人都如无头苍蝇般乱叫乱喊,却无一人下水救人。

她咬了咬牙,扯掉头上的繁复的珠钗簪子,一头扎入池塘里!

水花翻涌中,风卿婈很快就找到了不断下沉的许姝茵。

她游过去拽住许姝茵冰冷彻骨的手,不由打了个寒颤。

尚有意识的女子看清风卿婈的脸,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忽然她五指成抓,狠狠抓在风卿婈手上!

风卿婈吃痛,一下放开了许姝茵的手。

许姝茵身子不断往下沉去,清丽的面上不见惊慌,反而是解脱。

竟是摆明了要寻死!

风卿婈一惊,可不会任由许姝茵如此,她身子犹如一尾鱼,游了过去。

许姝茵见她追了过来,张了张嘴,大概是要她别管她。

可说出口却是呛了一大口水,露出难受的表情。

风卿婈趁机游过去,一个剪刀手控制住许姝茵挣扎的手,拖着她往上游去。

池塘边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都是看戏的神色。

风卿婈拖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许姝茵上了岸,用手给她狠狠按压了几下。

许姝茵呕出几口污水来,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惨白着一张脸,看着风卿婈的眼神里,充满恨意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