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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前是我一意孤行请了父皇赐婚,既然郡主意愿坚决,此事理应我承担责任才对。”他神色寥寂:“我自会去请父皇收回旨意,请郡主回去吧。”

少年站在风口,微风拂起他宽大的衣袖,单薄得似乎要展翅欲飞而去。

“不行!”风卿婈拧眉:“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揽责任上身。”

说着,抬步就要离开:“你不要多管闲事,回自己的东宫去。”

身侧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她的手被北冥翊攥住,少年侧手望来,瞳孔漆黑,压抑怒意:“与我无关?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而你不过是一个外臣之女,你凭什么以为你去求父皇能比我去求父皇效果更好?你这样贸然前去,一个胆大妄为的罪名压下来,天子雷霆之怒,你可承担得了?”

风卿婈抿唇,她唇畔扯开一抹笑:“除了要我命之外,其他的,一切我都接受。”

但她了解永宁帝,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皇帝,何况此前她还有那么几分好的印象留在永宁帝那儿,未必会搭上一条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

十年过去,永宁帝的心形未必还是当初那个样子。

这其实是一场豪赌。

“你……”

但风卿婈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退婚,她抽出手,抬步往前走去。

忽然后颈一股劲风袭来,风卿婈骤然挨了重重一击,疼痛酥麻的感觉席来。

她全然对北冥翊没有防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瞬,黑暗侵袭而来,淹没了她的惊愕。

北冥翊手疾眼快,将失去知觉的风卿婈抱在怀里,看着她后颈一片红,有些愧疚地轻抚了抚她脸庞。

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在椅子上,命令宫女好生照看。

冷风吹来,衣袍纷飞间,少年面部紧绷,眼神尖锐,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大步流星地往勤政殿门口走去。

李忠德看着去而复返的太子面色有些不对,连忙请了永宁帝让他进去。

永宁帝正在摆弄自己的棋盘,见到北冥翊一顿,捏着棋子说:“还有何事?”

方才一上午,北冥翊都在陪他下棋,永宁帝这会儿心情颇好。

岂料,北冥翊忽然道:“求父皇让人杖责儿臣。”

这没头没尾的话惊到了永宁帝,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儿子:“你做了什么错事?要让朕杖责你?”

北冥翊双膝触地,腰背挺得笔直:“儿臣心性优柔寡断,行事无可出挑之地,担不上一国储君之位。”

永宁帝嗤地笑了,这的确是旁人眼里的太子,无所作为,优柔寡断,不堪为一国储君。

“啪嗒”。

永宁帝将棋子扔进棋笥里,一声脆响,他行北冥翊跟前:“你最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朕也最清楚自己几个儿子里谁最有资格当储君。”

北冥翊放置在膝盖上的手紧拧,正欲张口。

永宁帝说:“你究竟要做什么,直接说便是,别给朕扯那些有的没的。”

“父皇……此事往后再说,求父皇如今杖责儿臣。”

“莫名其妙给你杖责,就你这身子,朕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永宁帝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反而若有所思地说:“方才李忠德来禀报说,风家那丫头进了宫在外面求见,这会儿人去哪儿了?”

北冥翊沉默。

自己儿子自己清楚,永宁帝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是不是那丫头眼高于顶,不想与你结秦晋之好,想要退婚?”

北冥翊呼吸急促:“父皇……”

“好啊,她人在哪儿?朕的儿子就这么差么?一个两个她都不满意瞧不上眼!既然如此,不如朕下旨将她赐给一届布衣,方能让她心满意足吧。”永宁帝胸腔内怒火上涌,往外喊:“李忠德,传昭华郡主进来!”

“父皇!”

北冥翊轻呼一声:“这本就是儿臣之错,是儿臣一意孤行,才造成这样的局面,不关她的事!”

少年抓住永明帝衣袍下摆,精致的容颜上满面哀求:“父皇,求您不要迁怒于她。”

李忠德走进来,听到此言左右为难。

永宁帝面色沉冷地盯着北冥翊,这是北冥翊长这么大为数不多地求他,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永明帝挥手谴退李忠德,问:“那么你现下想要做什么?让朕收回旨意?为了不让朕迁怒那丫头,你求朕杖责于你,替她受皮肉之苦?你这般用心良苦,不过也是痴心错付,那丫头可只你为她做得这一切?”

“她知道的,她最不忍我受苦受难的,所以今日来之前,她要求我独善其身,不要管这事儿。”北冥翊带过此事,话锋一转说:“只是父皇,儿臣并未要求父皇收回赐婚的旨意。”

“哦?”

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放松,他垂眸道:“她是儿臣心悦之人,儿臣不愿轻易放手。”

“你方才说那丫头最不忍你受苦受难?”

“是。”

永宁帝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臭小子,你想用苦肉计?”

北冥翊眸中神色略微放松,又重复了那一句话:“求父皇赐儿臣杖责。”

“哼,你自己身子自己不知道?就算要迂回战术,也不是这么个法子。”永宁帝冷哼:“风家那丫头何德何能能让我儿子如此为她,还想退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既然她执意如此,朕何不成全了她!”

“父皇!”北冥翊嗓音干涸:“父皇知道的,从小到大,但凡儿臣所想之事,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风卿婈,也只能是儿臣的。”

他下颚紧绷,瞳孔里露出丝丝坚韧之色。

永宁帝与他对视良久,心里些许欣慰,北燕这个烂摊子将来是要交到北冥翊手上的,帝王之路布满荆棘,远远没有表面这般花团锦簇。

心思坚韧,迎难而上正是为帝者必备的品格,他很欣赏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不是一样的。

永宁帝轻叹:“罢了罢了,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朕就由着你去,只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只是杖责大可不必,你身子弱……”

“父皇,唯有杖责才能体现龙颜震怒下的权威,她聪明决定,此事若是虚虚而过,必然会被她察觉,儿臣受得了,求父皇不要垂怜,这杖责不仅要打,还要打得真真切切,声势浩大。”

永宁帝摸着儿子乌黑的头顶,终是心有不忍:“为了个女子,你这般费点心思这般卑微,又是何苦?”

“父皇,她值得。”

北冥翊嗓音低哑。

……

风卿婈醒来时,摸了摸身上厚实的大氅,还混杂着乌木沉香的味道,她模糊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

抬手摸了摸后颈,果然一片沉痛,不由皱眉。

“死小子,都学会下黑手了。”

“郡主,您醒了。”

一个圆圆脸的宫女小心翼翼走过来:“太子殿下让奴婢照看着您,郡主可有不适,可否要奴婢找太医来看看?”

风卿婈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用,太子呢?”

“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方才似乎是往勤政殿去了。”

风卿婈动作僵住,忽然她提起裙摆,飞速往勤政殿而去,越靠近勤政殿,就看到很多面色惶惶地宫女太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面色惶惶的。

风卿婈狂奔而过,隐约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惹怒圣颜”“被赐杖责”之类的,风卿婈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她拦住一个太监问:“怎么回事?”

那太监不识风卿婈,可观她气势衣着也知道是贵人,便连忙说:“回小姐的话,是太子殿下惹怒了皇上,皇上命人在勤政殿外杖责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被少女拨到了一旁,眼前一花,再抬眼看过去,那少女步如滑翔,已消失在视线中。

小太监看得暗暗嘬舌。

越靠近勤政殿,隐隐听到一身身沉闷的撞击声传来,风卿婈在狂奔起来,终于跑进勤政殿,入目所及之处,教她遍体身寒。

时下杖责还为普及打臀部及大腿,少年身形端正地跪在中央,被厚重的板子狠狠敲击在他脊背上,他雪白的衣服已经浸染出刺目的鲜血来。

板子落下,他身形骤然往前扑倒,又咬着牙重新爬起来,端端正正地立起,等待下一板子。

那施刑之人是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一板子落下去毫不手软,风卿婈甚至听到他脊骨碎裂的声音。

那轻微的声响震耳欲聋,刺激得风卿婈耳膜发痛。

“住手!”

她扑过去,一把抱住北冥翊,那落下来的板子来不及收回,落在她肩膀上,沉重的痛楚袭来,这才一下就如此。

她不敢想象,北冥翊究竟承受了多少。

“住手,我要见皇上,退婚事宜由我承担,与太子殿下无干。”风卿婈面向勤政殿,大声道。

勤政殿内,永宁帝数着板子落下的声音,焦躁得来回转圈。

杖责之刑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得脊椎碎裂,落得个残疾终身的下场。

奈何自己儿子是个倔强地,即便做戏也不愿参一点假,那板子是切切实实地打在他身上的。

打在儿身,疼在爹心。

就在永宁帝承受不住之想命人喝止之时,少女翩然身影飞来,替北冥翊挨下了一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