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开门的是个外国人，吓了程浩楠一跳，本就存货不多的英语瞬间忘得一干二净，结结巴巴地说：“how……oLd……ARE……YoU。”
男子呵呵一笑，用蹩脚的中文说：“我可以听懂普通话。”
程浩楠大出一口气，一抹额头上的汗：“这你不早说。”
男子倚着门道：“几位有什么事吗？”
程浩楠清清嗓子道：“我们是民间探险队的，听闻你前几个月经历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想过来跟你打听打听，我们也想去那个地方走一走。”
男子打量一番众人道：“你们……不像探险队的。”
“为什么？我们哪里不像？”灵儿插话道。
男子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皮肤都太好了。”说着，伸出自己的双手，上面长满了厚厚的老茧。
正在程浩楠想再找个什么理由时，男子一耸肩道：“无所谓了，请进来说话吧。”
一行人落座后，程浩楠先介绍了众人的名字，男子捋捋头发道：“我叫杰克琼，是动物研究学家。”
程浩楠点点头：“关于你上个月在楼兰遇到的怪事，可不可以详细给我们说说呢？”
杰克琼长出一口气道：“其实来楼兰之前，我一直在进行动物洄游研究，就是大马哈鱼总是会不辞辛苦地回到产卵地产卵的这种现象，我一直试图在哺乳动物身上，在其他生存环境中，也找到类似的现象，比如雨林，湿地，沙漠，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来了楼兰，跟之前的旅行团一起出发向沙漠进军。”
程浩楠问：“这么说，你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没离开，还是为了这个研究？”
杰克琼点点头说：“不错，关于这个研究，我有了重大发现，原来不仅鱼有洄游现象，在人身上也是存在的，而且是集体洄游。”
“集体洄游？”程浩楠不解。
杰克琼确切地说：“没错，我参加的那个旅行团，在进入沙漠后的两三天里，所有人都对沙漠中的某一处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归属感，大家总不约而同地往那个方向前进，每次都是被身边的人推拉，才能清醒。刚开始只有几个人有这种现象，后来有这种现象的人越来越多，清醒的人越来越少。”
“这么说，你也体会过那种感觉？”程浩楠问。
杰克琼一脸回味地说：“当然，那可真是太美妙了，那种感觉我到现在也忘不了，不知何时，你会沉浸在一股温暖的抚摸中，远处有一个类似于母亲的声音在呼唤你，她轻叫着你的名字，你每向前走一步，都舒服得浑身打颤，你会控制不住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因为你会不断渴望这种舒爽的感觉，越靠近那个声音，这种感觉就会越强烈。”
程浩楠对灵儿和露华使个眼色，大家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被杀伐大阵蛊惑的征兆。
“那天晚上他们是集体离开的吗？”程浩楠再问。
“我不知道。”杰克琼懊恼地摇摇头，“随着我沉浸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预感到或许某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去往那个心灵所属之地，因此我想回来拿我的自动跟拍设备，这样可以留有影像资料交给后人研究。我让大家先在原地休整，等我一晚，可惜等我驾驶沙漠车返回时，他们还是走了，毕竟谁能抵挡住洄游的诱惑呢。”
“后来呢，你没有再找他们吗？”灵儿问。
杰克琼叹口气道：“后来我又在原地等了两天，可惜那种洄游的信号彻底消失了，他们前进的脚印也被风沙掩埋，我只好再回到这里，等待下一次进沙漠的机会。”
“那你怎么没再进去？这一个多月，一直在这里等着？”程浩楠不解。
杰克琼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资金出现了问题，身上的钱不足以让我深入大漠，所以我就挂了个有奖征集的噱头广告，试图找到真正对大漠有兴趣的人带我一起进去。”
程浩楠一拍大腿道：“想不到你这个老外，还是钓鱼高手。”
杰克琼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几位，如果你们确实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再去的话请一定要带上我，我有手绘地图，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向导，关于我们所需的水源，食物以及设备采买都可以交给我来负责，无意冒犯，我看诸位好像也不是很擅长此事。”
程浩楠心中一想，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得点头同意，约定明天签订合同，后天进沙漠。
第二天，杰克琼把合同以及预算表交给程浩楠，后者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有六位数。
杰克看程浩楠盯着合同发呆好心提醒道：“我的向导费可是写的零呢。”
程浩楠点点头，不由感叹，怪不得之前总听人说沙漠自由行是富人的活动呢，真是所言非虚。可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哪来这么多钱呢？
有了，他一拍手掌，找个无人角落，施了个千里传音的法术，这个法阵是他下山前特意设置的，留在守尘观主殿内，为的就是怕修罗突袭。
“什么事？”无趣和尚虚弱的声音传来。
程浩楠嘿嘿一笑道：“我们在楼兰遇上点麻烦，需要你帮忙。”
无趣和尚喘口大气道：“什么忙，驱除邪祟，万死不辞。”
程浩楠沉声道：“也不用那么惨烈，就是需要大哥你把在人间的小金库支援一下。”
“什么？”无趣和尚失声大叫道，“你当初干嘛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程浩楠笑着说：“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你为了驱除邪祟连命都可以不要，花点钱算什么，你想想，要是命都没了，这些钱留着给谁花？”
无趣和尚发出肝疼的声音道：“你想用多少钱？”
程浩楠搓搓手道：“也不多，就三十万。”
“三十万？”无趣和尚声音陡然拔高，“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那可都是我和尚后半生潇洒人间吃吃喝喝的活动金。”
“好了，大哥，我答应你，以后我有钱了，双倍还你。这下总行了吧？”程浩楠哄道。
“等你回来给我打个欠条。”无趣和尚补充道。
好说歹说，总算从无趣和尚那搞定了采买经费的事。下午杰克琼去街上采买深入大漠需要的物资，一行人正好围在一起，商量下遇见修罗邪阵或者邪祟之物后，如何处置这个杰克琼。
“要我说，干脆到时候给他一锁头，直接脑门敲碎算了。”任不离说。
“你傻呀，敲碎以后，谁带我们去找邪祟大阵？”任不弃翻一个白眼。
“我看你才傻，我当初怎么看上你，咱们鬼族有收魂拘魄之法，他死了以后，把他魂魄收起来不就得了。”任不离反驳。
“不可，此等禁术是对付大奸大恶之人的，不可伤及无辜。”露华道。
“要我说，到时候就给他一记安眠咒，让他睡上一觉。”灵儿出主意。
“干脆撞见邪祟以后，我就一个手刀，把他敲晕，施展御风决，缩地成寸，把他送回来，再用法术抹去这些天跟我们在一起的记忆。”程浩楠道。
露华咬着嘴唇说：“目前看来，只有这个办法最稳妥了。”
正说话间，屋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出去一看，杰克琼开着租来的越野车回来了，车后备厢装满了水和食物以及各种露营装备。
“程，明天上午八点，我们出发。”杰克琼从车上跳下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众人迎着朝阳，驾着车浩浩荡荡驶入沙漠，在阳光照射下，细腻的沙粒反射出金色光芒，犹如一片沙海，汽车徜徉其中，宛如水中小舟。
车轮碾过沙粒发出沙沙声，早晨的沙漠，带着夜晚的寒气，湿漉漉的，灵儿和露华裹紧了身上的皮肤衣，进入沙漠，再穿裙子不太合适，两人也换上了和任不弃一样的牛仔裤。
不一会儿，车子就驶入大漠，公路消失在身后的地平线，程浩楠一行人左右扭头，欣赏着这旖旎的景象，太阳此时已升得有些高，整个沙漠一片金黄，两侧微微隆起的山丘，美轮美奂，越野车在整洁的沙漠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几个一般。
“真是太美啦。”灵儿探出车窗大叫。就连一向内敛的露华，也忍不住放声大喊。
程浩楠长在龙城，这样壮观的沙漠景象也是生平第一次得见，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看得人心潮澎湃，忽而想到，要是此刻李凡也能在身边一起看看这美景就好了。
想到李凡，程浩楠心中顿时有些失落，究竟是为何她成了修罗的人？恒荣长老到底骗了她什么？这些问题萦绕在他心头，周边的景色都无心再看。
行至中午两点，众人简单停下休整，吃盒饭，程浩楠望着盒里的尖椒肉丝盖饭，想起之前在学校时，总点这道菜，不知张号那帮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下午，越野车继续出发，杰克琼一直聚精会神地开车，这份敬业精神，让众人对他交口称赞。
临近傍晚时，夕阳西下，沙漠终于不复白天那么燥热，杰克琼把车停在一座山丘边，从车上下来，去卡车后方拿出几个宽板子递给众人道：“这个沙丘坡度正好，可以玩沙漠滑梯。”
众人人手拿一个宽板子，来到沙丘顶端，在斜坡顶端将板子放好，蹲在上面，稍微一使力，纷纷滑下去，迎面而来的风，让人抑制不住地大叫，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杰克琼倚在越野车头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望着逐渐下落的夕阳，悠闲地吐烟圈。
程浩楠和灵儿他们都玩疯了，一直玩到太阳落山以后，才恋恋不舍从沙丘上下来，杰克琼又把车向前开了一小段，带大家一起扎起帐篷来。
“程，我们今天已走了一半的路，预计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赶到当初旅行团成员们消失的地点。”杰克琼拿着地图说道。
程浩楠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真的辛苦你了。”
杰克琼挥挥手道：“不算什么，程，你们赞助了这次考察之旅，如果没有你们，我光有这身力气可是无法研究人类洄游的，是我该谢谢你们。”
说着，杰克琼从车厢后座拿出一瓶威士忌道：“为我们此次考察顺利，干一杯吧。”
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杰克竟又从后座抱出一团干柴，燃起一堆篝火，还在篝火上架起一只八成熟的烤全羊，羊肉在火苗的舔舐下，冒出丝丝油光，香气扑鼻。
“英俊的绅士们，美丽的女士们，感谢上帝让我们相遇在这个沙漠之夜，让我们围着这堆篝火，唱起来吧，跳起来吧。”杰克琼呼喊道。
“大笨蛋。上帝是谁？”灵儿凑过来问。
“额。”程浩楠一想，“就是一个创造世间万物的老头。”
“老头儿？”灵儿不解，“那不就是开天神吗？”
程浩楠打个哈哈道：“不同地方的叫法不同。”
“那不行，开天神只能叫开天神，从小我爹就是这么叫我的，我去找他理论理论。”灵儿不依不饶道。
程浩楠一把拉住她道：“算了算了，你看他从小营养不良，头发都黄了，你就发发慈悲，饶了他吧。”
灵儿看杰克琼一眼，确实发色焦黄，眼窝深陷，喃喃道：“那……那好吧。”
“来吧，跳起来吧，今晚谁跳得最好，这烤全羊最肥美的羊腿，就归谁。”杰克琼吆喝着。
“我要羊腿，我要羊腿。”灵儿这性子来的快，忘得也快，当即兴高采烈地围着篝火跳起来，许是酒精的缘故，露华也手拉着手和灵儿一起跳起来，再后来众人围成一个圈，嘻嘻哈哈唱跳了好久。
吃完饭，所有人都累得躺进搭好的帐篷里，一动也不想动。
“程，明早还是八点，我们准时出发。”杰克琼过来说道。
程浩楠无力的点点头，看一眼旁边的任不离，那家伙早已哈气连天，一共搭了两个帐篷，灵儿，露华与任不弃一个，程浩楠和任不离一个，杰克琼睡在车上。
双眼一闭，满脑子都是今天沙漠中旅行的场景，耳边回响着越野车的隆隆声，眼前是无尽的沙漠，程浩楠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
“喂，任不离，任不离，醒醒。”程浩楠喊道。
任不离睡眼惺忪道：“干嘛？”
“你看上面！”程浩楠说。
任不离揉揉眼睛：“你别说，之前在鬼界的时候，根本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我们的天空永远是黑漆漆一片，像这么美的星星，我过去两百多年从没见过，它们如此繁盛，好像一片星海。”
“什么星海。”程浩楠大声道：“我们的帐篷被人偷走啦！”
鬼界，吞神殿上。
孤煞不敢相信，自己出征又一次失败了，这次比之前更惨，不仅士卒殒命，就连残魄将军的头颅，都被人砍了去。
“兽主，我们……”残尸刚想说话，被孤煞抬手制止。
“我们还有多少兵马？”孤煞问。
残魂晃晃自己的骷髅头，犹豫地说：“算上战时折损以及中途逃跑的，我们现在只剩三万人。”
孤煞一声苦笑道：“不是说，那妖莫寒只斩去我三万兵马么？”
残魂吞吐道：“兽主明鉴，其余士兵都是在班师途中，私自逃亡的，不过臣手中有他们的名册信息，这就着手让人去缉拿归案，按逃兵论处。”
孤煞摆摆手道：“不必了，他们只是想活命罢了。”
大殿中一片死寂。
孤煞来回踱步，仰天长叹道：“本以为走了个妖妖灵，我兽族可因此改天换地，从这潮湿幽暗的峡谷中脱离出去，不曾想又出来个妖莫寒，莫非是天要亡我兽族吗？”
众将闻言纷纷跪倒：“兽主。”
孤煞右手捶打着胸膛道：“扪心自问，我继位以来，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如何让我兽族之子孙更舒服地活着，日夜不敢懈怠，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我兽族就被摒弃在众生之外吗？”
众将闻之，心酸不已，纷纷垂泪。
孤煞大手一挥，负手而立道：“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天要亡我，我就活给你看。”
残尸问道：“兽主，你可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孤煞咬紧牙关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去神界一趟了。”
残魂俯首道：“万万不可啊，兽主，那古神一向贪得无厌，若此时寻找他们帮忙，无异于驱虎吞狼啊。”
孤煞一拍桌子道：“好了，此事孤心意已决，你们下去吧。”
“兽主！”众将俯首。
“怎么，还让我一个个背你们下去不成？”孤煞怒斥。
众将无言，纷纷摇头，默默离开大殿。
孤煞来到偏殿内，从宝箱中，找出一个堆积许多灰尘的卷轴，犹豫很久后，还是将其打开，卷轴投射出一扇门，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一脚踏入，黄黑色的沙漠，让他一脚陷进去，到处都是贯彻天地的龙卷风，城池是倒塌的，河流干涸，一切和书上描绘的神界完全不符。
“看来，我们有访客到了。”正在孤煞愣神时，一个四只手，胸着羽衣的女子飘然而至。
“我是兽主孤煞，求见古神天一。”孤煞朗声道。
“哦？”那女子淡淡一笑，“不知你找他何事？”
孤煞面色一红，拱手道：“我想与他商谈，供奉奴隶寻求庇护的事。”
“哦？兽族的奴隶，有趣，不知你需要神为你做什么？”女子饶有兴致地问。
“我想要你们帮我攻占妖界。”孤煞忿忿的说。
“攻占妖界？这代价太高了。”女子冷漠道，“神拒绝你的供奉。”
“你说什么？”孤煞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神不是最喜欢奴隶吗？”
“是这样没错。”女子蔑视道，“那也要看神需付出什么，你这个代价太大了，古神不会同意的，你走吧。”
“兽族的奴隶身体健壮，你们真的不需要吗？”像推荐牲口一样介绍自己的族人，这让孤煞感觉心中一阵恶心，但没办法，只有牺牲一小部分人，才能换来孩子们未来无忧的生活。
女子听完后，淡淡一笑道：“不需要，我们已经有仙界的奴隶了。”
“仙界？这是怎么回事？”孤煞喃喃自语，“仙界怎么和神界也联系起来了，难道他们也要进攻其他六界？”
“请回吧。”女子说完，转身离去。
孤煞没想到，自己想出来的唯一办法，竟然根本没有操作可能，心灰意冷地向卷轴走去。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孤煞回头，一个蓝紫色皮肤的男子飞过来，他长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左眼带个眼罩，面目显得张狂不羁。
“你说的是真的吗？”孤煞问。
女子对于男子说的话十分不悦，开口道：“哥哥。”
男子挥挥手说：“没关系，离月，正好我在放荡城休息的手痒痒。”
说罢，男子来到孤煞身边道：“我可以帮你攻占妖界，但你的条件需要改一下。”
“什么条件？”孤煞不解。
“你无须向我供奉奴隶。”男子顿一下道，“我要整个兽界的人全部侍奉与我，我要让他们全部刻上我的罚魁的烙印，生生世世侍奉我。”
“这……”孤煞心里清楚，一旦刻上神的烙印，兽族的子孙后代都会侍奉这个神，直到兽族消亡。
“怎么样？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想清楚。”男子无聊地活动手腕，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孤煞双手紧紧握拳，双眼紧闭，良久后，他面色平静地对罚魁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