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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中,李大酺正襟危坐,奚族八士分守两旁。

他们都怨恨并且警惕地望着梁羽。

奚族八士的其中一人指着梁羽,怒道:“就是这个小子,害我们行动失败,抓不住万仞天父女。现在倒好,他自己带着万霜儿送上门来。”

说着他向李大酺请令道:“大王请下令,让我们抓住他们。这小子就大刑伺候,至于万霜儿那妮子,先关着,派人送信让万马庄拿物资来赎人,否则也给她点教训,让她好看。”

李大酺沉吟了一声,没有表态,只是望向梁羽,细细打量。

梁羽知道此时气势绝不能弱,否则便会被李大酺轻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谈了。

他表现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好整以暇地高声喊道:“敢问奚王,您认为奚族是一个国家呢还是一伙强盗?”

李大酺没想到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摄,定力坚强。

他坐直身躯,一本正经道:“我奚族虽弱小,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国家。”

梁羽笑道:“既然如此,为何却学强盗干那些绑架勒索的勾当呢?这岂不是被其他诸国所耻笑吗?如此一来,其他国家不会把奚族当成一个国,而是一伙野蛮的强盗。”

李大酺闷哼道:“现在非常时期,必须采用非常手段。若没有物资度过眼前的困境,奚族照样会烟消云散?国都要亡了,还在乎是不是强盗?”

梁羽笑道:“未必。绑架勒索自然不是一个国家该干的事情,因为这会完全丧失一个国家的尊严。若自己都不把自己看成一个国家,别人自然也不会把你看成一个国家。”

说着他举手遥指门外,闷哼道:“那时候,万马庄只需要振臂一呼,你奚族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被突厥,契丹以及大唐给瓜分掉。”

李大酺脸上的肌肉抽搐,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坐以待毙?”

梁羽摇头道:“既然不能自给自足,那就以战养战。天要亡你奚族,但战争却能救你奚族。”

李大酺怒道:“废话。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如何以战养战。我们奚族向来弱小,只能在突厥契丹大唐的夹缝中苟延残喘,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万马庄也不将我们放在眼内。大唐更是对我们颐指气使,可恶透顶。”

他平复心情,沉声说道:“要是能以战养战,还用你来教我?你们这些汉人就会说风凉话。想必你在契丹王面前也是净说些没用的废话,所以才会不被待见。”

梁羽笑道:“要是我净说废话,契丹王赶瘟神似的赶我走都还来不及,哪里会千里追捕,想方设法要抓我回去,甚至不惜一切要置我于死地呢。”

李大酺嗤之以鼻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叫奚族战士们白白去送死。”

梁羽哈哈笑道:“战士本就是为战斗而生。难道奚王你真的想坐以待毙。奚族灾害连年,若没有物资来源,还能撑多久?”

李大酺正襟危坐,冷笑道:“我奚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正准备拿万马庄开刀,而且你还把筹码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八士,把梁羽拿下,然后把万霜儿关起来。”

奚族八士应声而动,就等李大酺最后的一声令下。

梁羽泰然自若道:“看来奚王是铁了心想把奚国变成强盗,自己过一把强盗头子的瘾。既然奚王任意妄为,我梁羽也无话可说。”

李高见情势不对,扑通一声跪下道:“父王三思。一但要挟万马庄,奚族势必变成众矢之的,离灭亡也就不远了。若是如此,孩儿宁愿领兵一战。”

李大酺骂道:“战什么战,你连和谁战,怎么战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贸然向契丹、突厥甚至大唐开战,都是自取灭亡。你给我待一边去,这里还轮不到你出声。”

李高长跪不起,冒死相劝道:“孩儿相信梁羽先生的判断。能让契丹王派出公羊碑齿带领黑骑卫千里追杀的人,绝不简单。”

李大酺望向梁羽,沉吟道:“你说说看。如果有理有据,我可以命令我儿带兵一试。”

梁羽笑道:“我现在又不想说了。除非奚王答应我要亲自披甲上阵。”

梁羽此话一出,李高吓得脸都黑了,心想这次遭殃了。这梁羽竟敢威胁父王,父王肯定要大发雷霆,杀之而后快。

奚族八士也同时盯住梁羽,时刻待命。只要奚王一声令下,他们立马便可同时出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梁羽拿下。

李大酺果然勃然大怒,怒眉一横,吼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汉贼……不要得寸进尺。本王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梁羽站得笔直,捋了捋衣衫,无所顾忌地道:“军队以弱战强,需要士气。奚王必须亲自披甲上阵,为奚族生死存亡一战,以振士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激励士兵们赴汤蹈火,宁死不屈。”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遥想昔日楚霸王破釜沉舟,不顾归路,才得以大破秦军。难道奚王你作为一族之主,连和将士们同生共死的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说到后面,梁羽越发慷慨激昂,将李大酺旁边的几位将军都说得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眼神发亮,如火燃烧。

其中一位将军道:“大王,我等不畏生死,请愿一战。”

其他几位将军也纷纷附和,跪地道:“末将也请一战。”

梁羽见李大酺还在沉默,知他犹豫不决,于是朗声道:“看到这些将士没有,为了求生存,他们都无所畏惧,大王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天亡人亡都是亡,何不放手一搏。”

李大酺沉吟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本王答应你亲自披挂上阵。说吧,有何策略。”

梁羽深呼吸,长舒一口气。

总算把这奚王说服。

梁羽捋清要说的计划,有条不紊地从头说来。

捋顺思路后,梁羽朗声道:“幽州与契丹开战在即。”

梁羽刚说出第一句话,李大酺和李高同时惊呼道:“什么!”

李大酺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为什么探子毫不知情?幽州要与契丹开战,必须渡营水,我们派去监视营水动静的探子肯定会有所发现。”

梁羽笑道:“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所有探子都清除。你们的探子有多久都没有音讯了?”

李高反驳道:“我们监视营水的探子负责沿营水巡视,见机行事,若有情况则飞鸽传书汇报,若没有情况,那自然是不用汇报,所以长时间没有音讯也是很正常的。”

梁羽笑道:“很有可能你们奚族和契丹的探子都已经被暗杀了。”

李大酺大惊失色道:“此话怎讲?你又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的?”

李大酺对梁羽的话半信半疑,因为奚族派过去监视营水情况的探子身份十分秘密,而且有数人之多,若是没有准确情报,不可能轻易被暗杀掉。

梁羽有条不紊地道:“我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虽然我不知道幽州的具体行动,但却能从很多细节上推断出幽州在近期会和契丹大动干戈……”

于是梁羽将离开契丹城之后的所见所闻以及推测一一道来。

首先,石中乌的行动异常,竟然惊慌失措地窜到了下游来,显然是因为上游的乱石湾发生了什么大动静。而能够制造这种大动静的只能是船,很多船,很多大船。

同时出现这么多大船会是怎么回事呢?那就只能是一整支军队渡河,战船列阵,浩浩荡荡,惊天动地。乱石湾那里荒僻无比,正适合隐蔽,可以让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营水,发动突袭。

这是梁羽判断幽州在乱石湾渡营水的原因。

其次,梁羽在营水镇看到过一批奇怪的商旅,个个都是学武之人,现在一想,只怕他们便是幽州派出的先遣队,伪装成商旅,清除营河岸边的哨兵与探子,避免渡河的动静被监视到。

奚国派出去的探子估计也早已经死在他们手中,所以李大酺才会对营水的消息毫无所知。

最后,公羊碑齿在三道镇的行动十分怪异反常。望水楼一战之后,他竟然没有带兵继续追捕,而是突然折返契丹城,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很可能便是契丹发现了幽州的动静,急召公羊碑齿回去待命,准备应付幽州一战。

梁羽将营州的情况分析得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相信幽州讨伐契丹确有其事。

种种理由,足以说服李大酺父子,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从幽州和契丹两军交战中获利。

李高想起望水楼时公羊碑齿的动静,觉得有理,附和道:“父皇,的确如此。孩儿带着八士与士兵们正和公羊碑齿的部下胶着混战时,公羊碑齿突然发令,带兵撤退了。不然我军在望水楼就真的是要全军覆没了。”

李大酺沉吟道:“纵使如此,又能如何?以我奚族的兵力,无论是幽州还是契丹,都难以匹敌,和他们开战,无疑是自寻死路。即使是突袭,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梁羽笑道:“我们汉人有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这次并不是强取豪夺,而是要投机取巧。只要计划得当,幽州军的物资,唾手可得。”

李大酺的心终于动摇,问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关键是如何巧取?”

梁羽问道:“有没有地图?”

他本想拿出自己绘制的地图,但最后还是犹豫了,因为他的地图是要送给将来追寻的明主。

奚王并非什么明主,奚族也不是久留之地。

李高指着奚族军营的方向道:“有。在军营有用沙堆成的战略图。”

梁羽大喜道:“有战略图,那更好。请各位移步军营,听我细细说来,肯定会恍然大悟。”

奚族军营,一处巨大的营帐里。

一个栩栩如生、以小见大的沙型地图摆在中心位置。

梁羽围着地图转了一圈,审视许久,缓缓地赞叹道:“此地图一定出自高人之手。”

李大酺佩服道:“梁羽兄弟好眼力。这个沙盘乃是塞北名师卓不群所建造。昔日卓不群落难,被魔教千里追杀,本王碰巧遇上,出手相救。卓先生为表示感谢,帮我奚族建了这一沙盘。”

梁羽盯着沙盘上那些隆起凹陷的地形,精细逼真,由衷道:“果然只有卓先生这样的非凡人物才有如此见识。”

江湖中人都知道,卓先生孤身一人,特立独行,学识渊博,能常人所不能。这个沙盘不但精准,而且战略要地皆有红黄小旗标示,便可见他深谙军事之道。

李高想起当年卓不群的风采,缅怀道:“卓先生自然是非凡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深感佩服。想当年我年纪还小,卓先生为了报答父王援手之恩说要教我两招,我还不乐意呢。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梁羽没见过卓不群,但从他的这个沙盘,便已见微知着,心神向往。

正所谓潜龙勿用,卓不群想必便是那种潜藏于山水之间的世外高人。

梁羽指着沙盘上一条沟壑,一本正经道:“这条便是营河,始于念青唐古拉山脉,一路东下,奔流到海,虽然不比长江黄河,但也算是气势浩荡。往南是大唐幽州,往北是契丹、突厥,往西是吐蕃、西夏,东是高丽、东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恕我直言,奚国只是夹在契丹与突厥之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而已。苟延残喘,国将不国。奚国想要壮大,首先得与契丹突厥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共抗大唐。”

李高怕梁羽还会再说冒犯奚国的话,惹怒自己的父王,于是微咳一声,提醒道:“奚族处境不必多说。梁先生还是说说计划吧。”

梁羽指向营河一处,接着道:“这里便是乱石湾,乱石丛生,惊涛拍岸,天险也。但天险背后隐藏着平静,幽州军选择此处渡河,也算煞费苦心,是精明之举。”

“为何如此说?”李高疑惑道。

梁羽沉声说道:“雪山白天融化,夜晚积聚,导致乱石湾此处河道大拐弯的水流具有日夜两重天的特性。此段水域白天湍急无比,但到了夜晚却会变得异常平静,最适合战船夜渡。”

他顿了顿,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再加上两岸野林掩蔽,神不知鬼不觉,最妙的是乱石湾往北而去便可直达契丹的老巢——契丹城,很适合幽州军长驱直进,奇兵突袭。”

李大酺思量许久,沉吟道:“现在契丹已经发现了幽州军的动静,那么幽州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

说着他眼角皱纹眯起,忧虑道:“而且一旦契丹捏准幽州军渡江时机,先发制人,抢先进行突袭,幽州军必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管幽州契丹战况如何,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们奚族在其中能有什么作为呢?”

梁羽摇头道:“奚王请先听我说完。契丹想必也是营水楼一战时,才刚探知幽州动静,所以急召公羊碑齿赶回契丹。但这一来一往,消耗许多时间,再加上要调动兵马,必然已经错失在幽州军渡河时突袭的良机。”

李大酺惊讶道:“幽州军来得如此之快?!”

梁羽点头道:“兵贵神速。如无意外,契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在幽州军行进的途中伏击,以收奇效。而伏击的地点,肯定是这奔狼峡。”

“为何如此笃定?”李大酺疑惑道。

梁羽沉声说道:“奔狼峡位于荒芜人烟的冷陉地区,乃是天险,幽州军连夜奔袭,疲惫不堪,如果在这里遇到伏击,必败无疑。”

他若有所思,指着沙盘上一处红旗标示处,继续道:“此处两条山脉交错对望,中间形成一道峡谷,地形复杂,有很多岩石树木可以作为隐蔽的屏障,绝对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众人纷纷向梁羽所指的地点看过去。

梁羽接着说道:“看到峡谷的中部没有,坡度略为平缓,可以奔马,如果埋伏一队骑兵在两侧,先放一阵冷箭,然后居高临下,俯冲而至,绝对可以一鼓作气,将敌人杀得溃不成军。”

见众人已经明白,他指向峡谷出口,继续说道:“再看峡谷的出口这里,坡度越来越陡峭,两旁悬崖对望,绝壁丛生,几乎是一线天,如果事先布好巨石,看准时机,突然砸下,便可收到奇效。”

李大酺沉吟道:“既然知道奔狼峡如此凶险,幽州军还会冒险选这条路吗?”

梁羽笃定道:“要想夜袭契丹城,这条是必经之路,如果选择其他路,天亮之前根本到不了契丹城。”

李大酺犹豫道: “你怎么能断定幽州军一定会夜袭契丹城?说不定他们渡河之后,整理全军,然后再大举推进呢。”

梁羽拍胸口道:“刘佺急于求成,立功心切,肯定会选这条捷径夜袭契丹城。如出我所料,我梁羽任杀任刮,绝无怨言。幽州军一路奔进,做梦也想不到契丹军早就设好埋伏,所以一定会中计,变成瓮中之鳖。”

“当真?”李大酺半信半疑道。

梁羽信心满满的说道:“奚王你大可以放心,幽州与契丹两军相遇,新仇旧怨,冷陉之战不可避免。届时幽州与契丹势必两败俱伤,奚族只需要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便行了。”

李大酺望着沙盘上那两条隆起的山脉,沉吟道:“此处的确易守难攻,契丹军只要扼住奔狼峡,幽州军肯定要吃大亏。但这也是幽州军与契丹军的大战,纵使两败俱伤,最多也是各自退兵。”

他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军就算面对他们的残兵败将,也未必有胜算,谈何坐收渔翁之利。”

梁羽指着乱石湾,沉声道:“奚国的主战场不在幽州,不在契丹,也不在奔狼峡,而是在这里。”

李大酺和李高同时惊讶道:“乱石湾?”

梁羽点头道:“正是。如果不出我所料。为了以最快速度夜袭契丹,幽州军会让骑兵先行,然后步兵作为支援部队紧跟其后,最后才是运送物资的补给部队。”

他胸有成竹的接着说道:“骑兵渡河后,想必是兵分两路或者三路,直奔契丹城,而步兵渡河后也会马上行进,不会等最后面的补给部队。如此一来,被甩在后面的补给部队将孤立无援。”

李大酺不解道:“你怎么断定幽州刘佺一定会冒险搞奇袭?”

梁羽笃定道:“因为渡过营水就是茫茫荒原,刘佺绝不想陷入持久战,那么只能选择奇袭契丹城。若是刘佺带领骑兵先行,快马加鞭,不出半日路程,便会到达奔狼峡。”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届时幽州军的骑兵部队和契丹军战得难分难解,而幽州军的支援步兵收到前方战报,肯定会加速前进,最后幽州军的补给部队就会被抛离在后面,甚至连渡河都没完成。”

他目光坚定,继续说道:“这时候就是我们最好的进攻时机,目标则是正在慌忙渡河,混乱不堪的幽州军补给部队。烧杀抢夺,想必是你们奚国军队的强项。不出意外,不但能够把幽州军的全部物资抢到手,而且还凭空多出数十条战船呢。”

李大酺犹豫不决道:“梁先生分析的有理,但却是有点纸上谈兵了。”

梁羽眼神锋利,沉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不出兵,奚族百姓迟早要被饿死,若是出兵,也还有一线机会。奚王难道还不会选吗?”

李大酺醍醐灌顶,抚卓赞叹道:“我懂了。但我奚国的兵力不足两万,如何调兵遣将,落实计划,却是个问题。”

梁羽恭敬地向李大酺道:“听说奚族有一把代代相传的宝剑,名为句芒,与青离一样,乃传说中秦皇下令所铸造的天外五剑之一。这把宝剑由每任奚王掌管,见宝剑如见列任先王,至高无上。在下斗胆,请奚王把剑借我一用。如这次计划失败,奚王大可用此剑将在下一剑斩杀。”

李高惊慌道:“梁先生,请适可而止,句芒剑乃本族圣物,怎可借你。你若是再敢放肆……”

李大酺举手阻止李高,沉默许久,然后负手围着沙盘转了一圈,眉头紧皱。

他双目精光内敛,显然是在思考定夺。

最后他一把抓住梁羽的肩膀,点头道:“一切如梁先生所愿。奚族的生死存亡就仰仗梁先生了。”

梁羽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礼,恭敬道:“谢奚王信任。详细行动计划是这样的,李高王子领两万精兵,分两路。”

“袭击幽州军的补给部队为何要兵分两路?”李大酺疑问道。

梁羽慢慢说道:“这就是其中玄妙之处了。我们要在补给部队渡河的中途发动袭击。”

“原来如此。”李大酺恍然大悟。

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从营桥而过,在彼岸沿河行进,直达乱石湾,突袭彼岸的幽州军补给部队,而另一路则直接沿此岸行进,突袭此岸的幽州军补给部队。

届时幽州军的补给部队将瞻前顾后,难以应对。

梁羽提醒道:“务必记住,以光箭为信号,两岸同时发动突袭,消灭幽州军补给部队后,马上将物资搬上他们的战船,沿河而下。哈哈,用他们的船,运他们的物资,这才叫绝妙。

李大酺兴高采烈的说道:“妙哉,妙哉。否则还真得头疼怎么把抢来的物资搬运回来。”

李高一直在思考,他忧虑道:“但营桥已经损坏严重,难以行军,如何才能快速渡过营水到达彼岸呢。”

梁羽笑道:“当场修复,立刻过桥。我看过营桥的损坏情况,只需要几个轻功高超的人,带上绳索,进行悬吊加固,然后铺上木板,便可即时使用。不用修复得很好,能够让军队过去便行。这个事情十分紧急,须让八士中的四位立刻带领一队人马去办,连夜赶修。”

李大酺指了指奚族八士中的四位,他们心领神会,退出帐篷,领命去了。

梁羽接着道:“至于奚王你,则带领剩下的四士,以及一支百人精锐骑兵,赶去奔狼峡。千万别加入契丹军与幽州军的战斗中,而是在离奔狼峡十里左右的这个山口后面的树林中等着。”梁羽一边说,一边指向沙盘上的一处山口。

李大酺等人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梁羽的用意,然后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见李大酺心领神会后,梁羽继续道:“幽州军训练有素,即使败退,也肯定不至于慌不择路。他们会有组织地选择路线撤退。这个山口背后是一片树林,是撤退的首选路线,所以他们十有八九会选择从这里逃离。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他们的总指挥大将。如果刘佺亲自上阵,那么定然是刘佺。”

李大酺当然明白梁羽的推测,但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拦截刘佺。

他疑惑道:“我军要做的是什么?歼灭刘佺逃跑出来的残余部队吗?”

梁羽摇头道:“奚王你要做的是,把刘佺活抓。切记不可恋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刘佺立刻撤退。”

李高突然插话道:“梁先生说得倒是轻巧。届时还能安全撤退吗?”

梁羽信心满满地说道:“诸位请放心。撤退路线我已经帮你策划好了,利用这片树林甩开幽州军的残兵败将,然后穿过另一侧的山口,再绕路突厥边境,把刘佺送给突厥,然后再连夜奔回奚国。”

“梁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把刘佺抓给突厥,到底为何?”李大酺有些着急。

梁羽说道:“突厥王与刘佺有宿仇,肯定会好好招呼刘佺。记住,不能省事,一定要把刘佺送给突厥。我们要把突厥拉下水,让他们瞎猫吃死耗子。”

在梁羽的计划中,只有把突厥卷进来,才能分散奚族的后续被打击报复的可能。

以奚族目前的势力,扛不住大唐、幽州和契丹任何一方的围剿。

奚族在大唐、契丹和突厥三国之间一定要起到搅局的作用才行,若是一下子就被灭,那就不好玩了。

李大酺眉头紧皱,沉吟道:“让契丹军和幽州军战个你死我活就好,我们何须去管,抓来刘佺也没用,还不如全力以赴,向幽州军在乱石湾的补给部队出击呢。”

梁羽知道奚王是不放心李高,想亲自带兵去劫幽州军的物资,以保万无一失。

然而,在梁羽的计划中,抓刘栓同样重要,而且非奚王和奚族八士不可,因为刘佺身边很可能会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

梁羽摇头道:“奚王难道就没考虑这一战之后的事情吗?奚国发兵突袭幽州军的补给部队,抢了战船和物资,消息一传出去,奚国必然处于浪尖风口,岌岌可危。”

他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到那时候,大唐因为受了奇耻大辱,定然想将奚国剥皮拆骨。契丹因为损兵折将却捞不到任何好处,也想将奚国灭之而后快,把战利品抢回来。至于突厥,向来狼性,更是因为分不到肉,怀恨在心,而想拿奚国开刀。这叫怀璧其罪,谁叫你奚国羸弱,怀里却还揣着人人垂涎的好东西呢。”

李大酺不解道:“抓了刘佺就能避免这些问题吗?”

梁羽缓缓说道:“至少可以避免奚族成为众矢之的。抓了刘佺之后,送给突厥,突厥王一怒之下,将刘佺处死,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望向李大酺,说道:“这样便能把契丹、突厥和大唐卷入你争我夺、新仇旧怨的乱局中,最终因为营州的争夺而僵持不下,无暇顾及别的事情。如此一来,奚族四面受敌的形势便会迎刃而解。”

李大酺沉吟一声,并不言语,似乎有所顾虑。

见李大酺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旁边的李高劝说道:“父王,如今我奚族生死存亡之秋,不能再犹豫了。梁先生是我见过最有见识之人,他的计划可信。”

梁羽知道李大酺担心后续大唐会来寻仇,沉声道:“奚王请放心,对于大唐军队来说,届时首当其冲的依然是契丹。为了取营州灭契丹,出一口怨气,大唐很可能会联合突厥,谋求结盟。”

他指着沙盘上契丹的地盘,继续说道:“契丹违背承诺,不把营州给突厥,突厥必然怀恨在心,也愿意和大唐联合取营州。但突厥又杀了幽州大都督刘佺,所以突厥与大唐之间,两者心存芥蒂,相互猜疑,结盟并不牢固。”

李大酺眉头一皱,点头道:“梁先生思虑果然周到。”

梁羽哈哈笑道:“哈哈,反正就是一时半会解不开的乱局。如此一来,作为旁观者的奚族便能撇清关系,谋求一段时期的安稳,休养生息。”

李大酺叹服道:“梁先生算无遗策,难怪你坚持要抓刘佺送给突厥。一切按先生吩咐。”

梁羽扬声道:“时间紧迫。请奚王立刻去拿句芒剑,王子立刻召集军队,整军待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奚族士气振奋。

李大酺心里清楚,必须要赢下这一仗,抢到物资。这是奚族在乱世中求存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