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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有知

到了货仓,等着卸货的时候邢修还是想着刚才和那个女子的邂逅,有心想问问货仓里干活的人知不知道那幢小楼里面的人家,但是又觉得和这些工人太熟悉,他们平日里说话都有些口无遮拦,那个女子那么的美,必然应该也会让其他人注意到,那么自己就涉嫌泄露内心的想法给他人,这有些没必要。

一车的货物终于卸完了。邢修将车一边往回开,老远的就注视着远处的那幢房屋的动静。

那幢楼房是坐东朝西的方向,两层的楼体,最上面有一个供人上下的楼梯间,邢修这会所处的地理位置偏高,因此除了楼梯间的遮挡部分外,二楼上几乎就是一览无余的在邢修的眼底。

邢修有些失望,他没看到那个女子。

农用三轮车载量大,因此在货场被广泛的使用,在接近这幢有着花园的楼房时,邢修不觉放缓了车速,靠近了之后,他看到那绢丝巾仍旧缠在栅栏上,随着风一飘一荡的。

邢修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就在他一踩油门要加速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招呼,连忙扭头看,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子在二楼一脸笑意的瞅着自己。

邢修急忙刹车,接着将车子灭火。农用三轮车特有的“嘣嘣嘣”的发动机声音没有了,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

邢修再次下车,仰头看着这个女子,听她说:“要是不麻烦的话,请你将纱巾给我送上来,否则,可能就会脏了。”

邢修点头,过去将纱巾取掉,还没询问自己怎么进去,听到女子说:“大门没上锁。院子里没有猛犬。”

女子说着又笑了,邢修对着她也笑了一下,走到大门口那里往里面一瞧,果然锁子在里面挂着。

这院子有一半都被花占据着,通往楼顶的楼梯在楼体的内部,邢修进去没有仔细看房子里面的摆设,到了楼顶之后,他听到了一阵的音乐声,原来在楼梯间的拐角处放着音响,在音响的一边,有着一把椅子和一幅只见雏形的油彩画,旁边还有一些颜料之类的东西。

她在楼梯间这个背阴处坐着画画。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自己刚刚没看到她。

女子这会正在笑笑的看着邢修,瞧他高高的个头健壮的体魄和明净的眼神以及坚毅的下巴,她不由的稍微有些失神,恍然觉得自己好像从前在哪见过他似的,于是有些掩饰性的说:“你平时都喜欢听什么音乐——哦,抱歉,我默认你是喜欢音乐的。”

“很杂乱,没有固定的——你现在放的是什么曲子?”邢修看着她的肌肤如雪,在阳光下更是灿然生光,心里暗自喜欢:“一下子能说出来的,譬如比才的《采珠人》Les pecheurs de perles,或者Edelis的talking with wind。”

女子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个是bread乐队的IF……”

“哦,很好听,”邢修将纱巾递了过去,女子伸手接过,再次致谢:“我上下楼不方便。谢谢你。”

邢修想问你的家人呢?话到嘴边却说:“这歌听起来懒洋洋的,很温柔。”

“是的呢,他们乐队有一首For All we Know也很好,就是被卡朋特演唱的那首。”

邢修:“卡朋特?就是Yesterday once more那位?”

“是。”女子瞧着邢修的装束,觉得和他的谈吐有些不相配,心说没想到在五陵能碰到这样的人物。

这时那首《28°à L'ombre》再度响起,邢修听了两句,看着女子娇嫩修长的脖颈,心说自己该走了。

“你是在哪里上班吗?我是说,我觉得你的年纪并不大……”女子轻轻笑了一下,眼睛里都是探寻。

邢修说:“我瞧着咱俩似乎大小差不多……我这几天从货场那边往这里……”邢修说着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货仓:“给那边转货。”

女子心说“这几天”,再随着邢修的指向,说:“我对这里不是太熟悉,原来那里是个货仓。那边好像是个村落?”

“嗯,是有个村落。名字叫郭村,在山麓中间。那边有一座铁路桥,修建的很有些年头了,下面是一条河,不过河水并不是太大,主要是下雨的时候排水……咦,这个曲子原来有人声版的?”

这时另一首音乐响起,邢修有些诧异。女子点头说:“这个?这是Emmanuelle,是pierre bachelet1974年创作的。”

邢修惭然一笑:“我不知道那么多。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是从收音机里,是保罗莫里哀乐队演奏的,我一直以为它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没想到今天可见到真身了。”

邢修说的有趣,女子答道:“是有信息差,很多曲子是经过演绎才被众人知道的。”

这时候有一阵风吹来,女子顺手将纱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邢修看看远处飞起来的一群鸟儿,说道:“那,就再见。”

女子:“……好,再见。”

邢修看了一下那幅还在创作中的画,回身对着女子笑了笑,下楼去了。

到了楼下,邢修抬头,见女子俯首看着自己,就说道:“我刚想起来,有一首Emmanuel不错,要听小提琴手Lucia micarelli和小号手chris botti的演奏版。”

女子将邢修的话默默重复了一遍,看着邢修已经出了大门,忽然叫道:“你还没说你多大了?”

女子猛然觉察自己有些失态,一瞬间竟然脸红了起来。不过她听到邢修回答道“十八,我成年了”。

邢修开了一个玩笑,在启动车的时候,看到女子头顶飞掠而过的鸟群,只觉得心情大好,对着女子挥了一下手,开车走了。

女子一只手撑着拐杖,一只手摸着纱巾,倚在栏杆上瞧着这个十八岁的青年驾驶着“哐哐哐哐”乱响的农用车逐渐的走远,直到不见……

邢修以为自己今天还会再见到那个女子的,只是没想到开车回去后,货场里有一辆车出了故障,为了将货场里的货物转运利索,他下午一直就在货场里干活。

第二天邢修仍旧往郭村前面的货仓那里运货。不过今天明显的这幢房子里面没人,大门上面落了锁。

想想那个女子大而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以及她轮廓分明红红的嘴唇,邢修闷闷的想,怎么自己没有问她今年多大了呢?

傍晚收工回家,在经过铁路俱乐部那里的时候,邢修看到有一群人在俱乐部大门口叽叽嘎嘎的谈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穿着大红上衣,黑色紧身皮裤,披着大波浪长发的女子笑声最为夸张。

邢修改变了原来的行走路线,往大路另一边拐了一下。

那个笑声很夸张的女子是邢修的姐姐邢青。

邢青的嘴唇上抹着猩红的口红,她一边和同伴们说话一边抖着自己的长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周围人的脸上身上不停的扫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邢修觉得邢青似乎是在用她自己的脸给好几个品牌的化妆品做广告,她将自己年轻的脸蛋上涂抹的五颜六色,就像那个不知名女子家的花园里各色花枝招展的花朵。透过这些完全覆盖了脸盘的颜料,能看出来邢青长的其实还比较好看,但是如果和她不熟悉,则真有些认不出来是她。

邢青那会出了学校门就跟一个男的扒了火车在外面闯世界混了半年,后来被外地警察当做盲流给遣返了回来,没多久又和一个男的爱的死去活来,两人整天腻歪在一起。邢青到底是家里唯一的女孩,邢远和张招娣生怕出事,就催促邢青和那个男的结婚,但是没多久后邢青忽然的又和那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子断绝了任何形式的来往,且对往事绝口不提。

邢青这种大起大落的情感纠纷让邢远和张招娣难以适应,他们用自己的思想实在难以理解邢青的爱情观念,盛怒之下言明让邢青要么老老实实做人要么就滚,邢青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并很快和一个有妇之夫混在了一起,结果有妇之夫的那个“妇”找上门来,在邢家大闹一场,自觉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的邢远暴怒的要和邢青断绝一切关系,邢青则淡淡的回答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家里要是认她就罢了,不认她就出门撞火车去死反正距离近你们收尸也方便一点。

气急攻心的邢远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只有大儿子敢于直面顶撞自己、二儿子会嬉皮笑脸的敷衍自己,他从来没有想到女儿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和自己说死啊活的话。但是邢青果然就和那个有妇之夫分开了,只不过此后她就再也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她似乎和每个接近自己的男子都好,又似乎都不好,但她再也不在家里住了,邢远和张招娣也算是眼不见心不乱。

邢青从邢修这里借过好几次钱,这属于邢青和邢修之间的秘密。邢修当然知道姐姐每次说的“很快就还给你”的“很快”究竟是多么的遥遥无期,不过他既不以自己的胞姐以荣,也不为耻,他觉得自己对大哥二哥和三姐是一样的,除了血脉的联系外,已经越来越是纯粹的陌生人。这样的家庭里的孩子长大后迟早会像羽翼丰满的鸟儿们一样飞离,仅于此邢修这会要离邢青远一些。

绕过了俱乐部之后,邢修想起清代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说,无善无恶是圣人;善多恶少是贤者;善少恶多是庸人;有恶无善是小人;有善无恶是仙佛。那么自己的这位姐姐属于是哪一种人呢?

只挥霍自己的青春与时间,不理会他人的指教评判,邢青似乎是走自己的路不在乎他人怎么说的实践者。

《幽梦影》中又说“人不可以无癖”,无论是爱山爱水爱美人,或者是爱石爱狂爱癫,俱皆是痴。痴也是一种境界,只要这痴不影响别人,不侵犯这个世界的整体利益即可,那么经历了许多事情的邢青倒是达到了一种境界了……

“今天是十一假的最后一天了,”早上车上装货的时候邢修想,如果今天再见不到那位“喜欢听着音乐作画的美女”,自己是不是今后要与她永远也见不上面了呢?

难道有些有趣的人碰过一次面之后大家就会永远的失去了联系且今生再也没有了重逢的可能?

原来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是会感到痛苦的。

是的,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