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此番回来，可是为了她？”
“她不是你杀人的工具，你到底要留她到什么时候？”
歆歃堂内，鬼面堂主与裴之才相对而立。
“我问过她，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若不是当年那一战，你强行抹去了她的记忆，她怎会甘愿留在此地？你曾说过，她属于整个江湖，为何却迟迟不肯放过她？”
“我亦说过，是去是留，全看她自己。你我都无权干涉。”
“说的好听，你不过是把她当成替你复仇的工具。你可知，她已不再具有一个杀手的本能。”
“即便如此，她一直都会是歆歃堂的少堂主，至少在这里，我还可以保住她。而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可你真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这么多年，你不可能比我更了解她。”
“你是她师父，我是她师兄，论资格，我们都没有。我不管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但若要害了她，我绝不会答应。”
裴之才愤恨离去，在他眼里，堂主鬼面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复仇者。
“我又如何舍得伤害她？”鬼面默念道。
几日的风平浪静，邺城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安宁。
四大家主齐聚一堂，商讨对策。
“如今的局势尚不明朗，圣上的旨意，要我们先铲除歆歃堂。可是叱干那边又蠢蠢欲动，若是腹背受敌，我们难以应对，必先倾尽全力对付一方。”
“李兄所言极是，我倒是认为，比起一个杀手组织，叱干的所作所为更需我们提高警惕。说实话，它一个歆歃堂掀不起满城风雨。”
“温兄可不要看轻了它，别忘了二十多年前，它可是灭了一个家族。”
“江兄，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我看我们在此商议也无济于事，不如派人去一趟永安城面见圣上，凡事得由他来定夺。”
“我看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三位仁兄，可有谁愿意与我一起？”
“我去吧。”
“好，顾兄，那我们即刻出发。”
李雷与顾凡清回府稍作休整，便快马出城。邺城距皇城并不远，午前出发，若是一路顺利，天黑之前两人便可赶到。
“此前都是书信往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面见鬼面堂主。”
星碎河畔，两位黑衣男子站立一侧，俯瞰前方的邺城。
“阁下的意图我已知晓，只是你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你觉得我会猜不到你的真实身份吗？”
“这不重要，歆歃堂主打的就是一个交易，若是堂主肯接受在下的帖子，事成之后的酬谢也必定会让堂主满意。”
“你可知你要杀的人能值多少？”
“无论多少，全凭堂主开口。”
“好。不过做这笔买卖，我需要时间。阁下也不希望结果不尽如人意吧？”
“那是自然。”
黑衣男子离去，鬼面堂主依旧驻足在原地。此刻，又有一身影从他身后出没。
“江家主近来可好？”
“托堂主的福，自那日李雷寿宴过后，我可就再没得清闲。”
“江家主莫怪，若非如此，怎能将您引到此处？”
“少给我贫嘴！方才那人是谁？你们谈了什么？”
“江家主好是威风。你别忘了，当初想方设法要与我合作的人可是你！你留在我手上的把柄，随便一个就能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你少威胁我！自我做出这个决定起，就已不再有后顾之忧。二十年前你们能灭了一个家族，现在亦能。”
“那可真是巧了，方才那位，可与你有着同样的目标。不妨，我们三位联手，倒还能多一些胜算。”
“他是叱干人？”
鬼面堂主微微点头。
“哼——我江万天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做卖国之事！不过真是感谢堂主，让我知道了叱干下一步的动作。”
江万天甩袖而去。
鬼面堂主凝视着脚下的邺城，不禁握紧了拳头。
“师父，急着召我回来可有何事？”
“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
“裴之才和我说，你是为了救李唯希才会掉落山崖，可有此事？”
“师父曾嘱咐过我，李唯希的命留着还有用，我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嘱托？”
“是。”
“好，那么现在也该到了用她命的时候。”
“师父的意思，是想让我杀了她？”
“无需你动手，只是怕你到时又舍身救她。歆禾，为师问你，若是此刻我要你杀了我，你下得了手吗？”
“师父为何突然这么问？”
“为师只是觉得，入城以后，你的血性被隐去了。你不再为杀人而生，反倒救了不少人。杀与不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若是拔剑的时候有所犹豫，你便不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了。”
“师父是觉得，我不该再留下来吗？”
“不，只要我在这里，你就永远都是歆歃堂的少堂主。只是歆禾，为师希望你能遵从本心，这里的鲜血与杀戮，你沾得越少越好。待我报完仇，一定带你和罗熙离开这里，隐身江湖。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护好你自己。”
“是，师父。”
鬼面堂主离开后，天煞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
“遵从本心……可是师父，我并不清楚自己的本心，若是它正与你的意愿相违背呢？”天煞默想到。
“当下有两位家主离城，这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叱干王得到消息，立刻召集左右使。
“王上英明，我亦已与鬼面堂主谈妥。那便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先把四大家族里那些年轻人给解决了！”
“王上别忘了，不久前城内可还回来了一位高手。”
“佑兰君说的可是李雷之妹李瑾秀？她可算不上什么高手，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可是连一点名声都没闯出来！”
“是吗？那左彧使可真是见识短浅了！几年前，我在江湖上与她交过手，武功虽不及我与天煞，却是个难缠的角色。若是左彧使遇到她，还真不一定能搞得定……”
“那她便交给佑兰君吧！王上，在下有自知之明，对付李瑾秀，自然还得佑兰君出手。”
“左彧你……”
“够了！左右使听令——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李顾二人回城之后，我要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属下遵命。”
左右两使接过命令，随即出发。
“军吕，本王看你好像并不赞同这一次的行动……”
“王上，属下担心此行会成为中原挑起战争的切口。我们的军队尚不完备，王上的战甲也还未完成，若是此刻战争爆发，我们并没有胜算。”
“军吕不必担心，这便是我与歆歃堂做的第一个交易。”
夜半时分，邺城已陷入沉睡。月光下，两对人马集结于忘忧台下。领头两人一个对视，分散而行。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李顾二府。
佑兰君带领部下直奔李府。府门外，歆歃堂弟子已恭候多时，为首的人正是吴妄。
吴妄举起火箭，朝李府之牌匾射去，匾额落地，消失在火势中。
以此为号，双方正式开战。
打斗声很快使府内燃起烛火，李瑾秀与李唯希率先冲出。
街上一片混乱，黑夜之中难以认出打斗之人的身份，两人看得是一头雾水。
“瑾秀姑姑，他们是谁？”
“我也不清楚，这么多人……唯希，你待在这里，我先去看看。”
李瑾秀渐入人群，佑兰君与吴妄见状，飞身至李唯希身前。
“对不住了，李小姐！”
佑兰君一语毕，拔剑朝李唯希刺去。没等她相抗，不知何时回来的李瑾秀抵剑于前。
“李姑娘倒是速度！”
“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争斗看似惨烈，竟无一人伤亡，倒更像是在演一出戏。”
“不错，不过这场戏的主角可不是你！”
佑兰君举剑而上，与李瑾秀厮打在一处。一旁的吴妄，则趁势向李唯希动手。
“又见面了，不知这一次李小姐还能否顺利逃脱。”
吴妄张开双袖，满面袖箭飞出。
这一招，是如此熟悉！
李唯希凝聚内力，她已知晓对付暗器的绝招不是靠死打，而是用内力为自身筑起一道屏障。
“看来李小姐没少花费功夫啊！可惜你的内力太弱了！”
话音一落，吴妄指剑向前。
他的剑术，力道极猛极刚，若是不小心中招，人的身体怕是会被劈成两半。
这一战，李唯希胜在速度。然而体力不及，逐渐处于弱势。
“结束吧！”
吴妄一声怒吼，一剑劈下，李唯希奋力相抵，渐渐屈膝，直至跪倒在地。吴妄见状，左手向前一挥，藏于指尖的粉末随风而动，李唯希来不及躲闪，吸入过后全身软下来。长剑掉落，她亦动弹不得，失了神智。
另一边，佑兰君与李瑾秀正打得火热，当他看到吴妄抓着李唯希飞身离去之时，他渐渐收势。
“李姑娘，在下还有急事，恕不奉陪！”
李瑾秀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只是街上早已不见李唯希的身影，那些黑衣人也不知何时尽数撤去了。
“可恶！”
李瑾秀怒火中烧，她并没有认出刚才这个与自己交手的人。
“抓走唯希的人脸上戴着面具，莫不是歆歃堂来复仇了？”
李瑾秀冲进李府报于守侍，让他即刻将消息传给李雷与顾凡清，请他们回城。随即持剑向城外追去。
吴妄带着李唯希绕到城东树林，打算在那里结果了她的性命。
“吴公子留步。”佑兰君疾步追来。
“怎么？佑兰君是想亲自动手吗？”
“杀人的事我可干不了，只是就这样把她杀了是否有点可惜？”
“那你想做什么？”
“也不想做什么，只是心有疑惑未解，要向这位李小姐请教一番。吴公子不会介意吧？”
“叱干王的命令我可不敢不从。佑兰君请自便，待疑惑解除，前来知会我便好。”
吴妄走至一旁。此时的李唯希已经逐渐清醒过来，只是身上仍旧没有气力。
“我记得你……你是先前在城外与天煞交手的那个人。”
“哦？原来她口中的那个麻烦竟会是你。奇怪了，你既然是个麻烦，那她为何……罢了，李小姐是在想如何才能逃脱吗？”
她无法凝聚内力，甚至无法站立。
“若我没有猜错，吴公子用的乃是歆歃堂的软筋散，两个时辰之内你都动弹不得。我倒是好奇，靠你自己如何才能逃脱？”
“你什么意思？要杀便杀，不用废话。”
“我可不敢杀你，但我也不敢与那位动手，李小姐，我是在帮你。”
“帮我？你想拖延时间？可是会有谁知道我被带来这里？”
“知道的人自然知道。这不就来了？”
烟雾四起，一道黑影闪过，吴妄听到响动立刻赶来，佑兰君正与一黑衣人缠斗。
那人虽徒手，一套掌法却是行云流水，功力深厚，完全看不出破绽。吴妄与佑兰君两人行剑竟仍无法将其击破。
黑衣人扫起地上落叶，霎时成器，攻向两人。待他们回过神来，那人与李唯希皆已不见踪影。
“该死！是谁？佑兰君，那人是谁？”
“吴公子先别动怒，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如此厉害的掌法与化物成器的本事，在江湖上想必也是一个人物。”
“追！”
“这哪还追得上？”佑兰君默想道。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那人将李唯希放倒在树干旁，背对着她。
“为何不说话？难不成你的声音会暴露你的身份吗？还是说……你不会说话？”
李唯希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两个时辰过去，李唯希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她撑着树干缓缓站起，逐步走近黑衣人。
怎料还未等她开口，那人快步离去，李唯希迈不开脚步，只得看着那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雪如霜手握双刀，只身挡在顾府门口。左彧与戴着面具的裴之才带着众人步步紧逼。
雪如霜一声令下，顾府守卫霎时冲出，刀剑之声顿时响起。
“雪夫人，此番叨扰，只是想见见您的小儿子。”裴之才直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