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素萍又说：“怎么只有你不化妆，难道你是领队？”
“说是后勤也行，我是学生会的干部，嘻嘻，宣传部长，”刘利敏说着，见所有的人都上了车，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说，“可惜夜深了，我们都要回去了，他们在等着呢，下次有机会再聊。对了，你读的是什么系，我现在经常到那边走动，下次去我就找你。”
“钢琴系，你男朋友在哪边？”
“不是，是有事，我哪来的男朋友，还等着你帮我介绍一个呢，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
邱素萍说：“好的，那就再见了。”
刘利敏上了车，坐在张不凡身边，车子就开动了，一个男生笑说：“刘部长，你怎么认识这位红军女战士？能不能介绍我们去认识？”
刘利敏说：“我和她是同乡。”
“她有没有男朋友？”有个男生问。
刘利敏笑说：“这个我就没办法回答了。”
林刚说：“得了吧，就算没有，你们也别痴心梦想了，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我觉得我要是象张不凡一样握一下那个小手，就相当于吃了唐僧肉，比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还得力。”
众人轰然大笑，看向张不凡，见他目视窗外，表情似笑非笑，并不作声，一定还在独自回味吃唐僧肉的甜蜜。
一个女生说：“刘部长，你可怜可怜这些色狼，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吧，要不然真有可能出人命的。”
刘利敏说：“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没这么大的神通。”
一个男生说：“不是说有个大学生联谊活动吗？”
刘利敏说：“你是搞间谍的吧，我差点都没想到这个，没错，是有这样的活动，我的班已经跟音乐学院同级的一个声乐班结成了友好班级，你们想搞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几个男生夸张地抹着眼睛说：“刘部长，那就求求您老成全了，你真是我们的观音菩萨。”
“刘部长是好心人，一定能心想事成，事事如意，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说什么呢，来个现实点的吧，还不如祝刘部长找个如意郎君，英俊帅气，玉树临风，感情丰富，用情专一。”
“不是吧，这样的好男人不就是指我了吗，可是刘部长看不上我啊。”
……
车厢里都是欢笑声，这本来就是值得一生珍藏的夜晚，在这样一个夜晚，青春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快乐的印记，他们集体释放了激情，共同闪耀了一回，虽然那一瞬间的精彩已经过去，激情却还没有消耗完，于是继续放纵这一份属于青春的快乐。
这个时刻，就算是最规矩的长者，也不忍心束缚他们的放肆，何况都是一群同龄人？
刘利敏不时地用余光看一眼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张不凡，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最爱热闹的他，在这笑声沸腾的车厢里，居然不跟着闹腾，作为今晚这场比赛里贡献值最大的人，他眼睛却一直在看着车外，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因为邱素萍吗？
两辆大巴车停在了校门口，大家纷纷下车，刘利敏让张不凡等一下她，她要跟司机结账，结完账再一起进校。
走在校道上，刘利敏问道：“你一路都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幕？”
张不凡严肃回答：“是，还在想着刚才指挥时出现了什么失误，为什么没拿到优秀指挥。”
“你就骗鬼去吧。以为我不知道，是还在回味着刚才那口汤吧。邱素萍考上音乐学院，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张不凡点点头。
“为什么没听你提过？”
张不凡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两年你们发展成什么样了，你家和她家的矛盾解决了吗？”
“你还记得这个？”
“嗯。”
“没解决，曾经以为解决了，后来发现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所以，你们还联系吗？”
“有联系，没发展，别说发展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闹僵了，你肯定想不到，刚才是我们这两年来走得最近的一次。”
这一段时间里，张不凡积满了心事，基本上没跟人提过，压得也挺辛苦的。刘利敏一问，忍不住就说了。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激动吗，这是她第一次把手伸给我，虽然是出于礼仪，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很开心了，因为这是这两年里，我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了。”
刘利敏掩嘴笑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后来又惹火她了？她是作家的独生女儿，有点脾气很正常的，你得忍着点。”
“她要是真朝我发脾气，我当然会忍，可她连话都不愿跟我说，我调到市五小，她刚好来我的班上实习，五周时间，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每一句不超过六个字，所以加起来不超过三十个字，平均一天不到一个字。”
“我懂了，是不是你跟你们校长的千金好上了的事让她知道了？那她这个气生得好，谁让你到处留情的？”
高莉莉所在的镇离张不凡的镇很近，毕业后她也是回原镇工作，并且很快就成功脱单，张不凡那年当校长驸马失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她那里，所以刘利敏也知道了，高莉莉对此感到非常可惜，说张不凡回到乡下总算学成熟了，现实了，可惜好事多磨，给磨没了，要不然当上了校长驸马，以后至少也能当个校长。
刘利敏的感受却不一样，在大学的这两年，尤其是在学生会里，见识过很多自命不凡的男生，可是拿来跟中师时代的张不凡一比，这些人档次差远了，见得越多，就越觉得张不凡这样的才华可遇不可求。
所以她居然因为张不凡这一段恋情失败而为他松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张不凡才离校这么点时间，就完全忘掉了自己当时的梦想。
“不是这样，实际上毕业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我写给她的信，她一般都不会及时回，经常一拖就是十天半月，如果一直保持联系，也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你太心急了，中师生不能早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又是班长，有顾虑也很正常，你们的关系又那么多人知道，信写得太频繁了，对她的影响很不好……你应该耐心一点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谁不生气？”
“我没有移情别恋，一是我和她根本就没有恋过，如果真恋了，我不会对别的任何人再有想法，二是我和陈丽也不算恋，稀里糊涂的教她学吉他，他家的人就把我和她当成了一对，我又不是只教过她一个女徒弟，谁知道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最后有嘴也说不清，被绑定了……”
刘利敏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也是心有所感，说道：“是的，乡下的空间太小了，没有那么大的宽容度。”
张不凡感激地看她一眼，说道：“多谢老同学的理解。”
“现在不一样了，大学生了，你可以找个机会跟她表白了，也许表白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表白？我不要命了，哪敢有这样的奢望，能跟她做回普通朋友就心满意足了。距离太遥远了，不现实……”
“不至于，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对你是有感情的……”
“只能说你的直觉有问题……”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
“说明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张不凡苦笑一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不见得吧，张不凡，作为老同学，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呗。”
“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么怪，你看你今晚上了舞台还是一样光芒四射，可是这个登台机会是我帮你争取到的，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以往这样的机会，你是抢都要抢到手的，是不是那一次失败的恋情造成的？”
张不凡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因为那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变成熟了吧。”
“成熟了，就不想再登上舞台了，哪怕你依然可以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光芒四射，有用吗？”
“你是想说，你已经不在乎舞台了，不打算在舞台上再唱你自己的歌了，是吗？”
刘利敏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酸楚，也有点失望。
是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成熟，都要伴随梦想的凋零？
如果连张不凡这么一个曾经那么狂放不羁的天才，也免不了要蹈这个覆辙，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梦想是不能毁灭的？又还有什么成熟是值得庆贺的？
张不凡可能听出了刘利敏的语气中藏着的伤痛，犹豫了一下，艰难地笑了一笑，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刘利敏松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追问。
没有回答，证明这个梦想至少在他那里还残留有一点重量，尽管可能已经飘远了，朦胧了，甚至无法识别到了，但只要还残留在心里，就还有找回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