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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被裴韶的话拉回思绪,长杳低头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来京城时是三月,没想到匆匆大半年竟就这样过去了。等过完冬,马上又要到春天了。想到这,小姑娘神情有些恍惚。

春日啊……

提及这个词,她总是能想到梦境里躺在母亲怀里闲看梨花纷飞的美好静谧场景。

那时,哥哥在,姐姐也在,这个纯粹的世界没有旁人的打扰。虽偶有波澜,却也安乐。

可惜,高高在上的外来客搅碎了这一切。

【喜欢看杳杳宝宝跟太子殿下的日常!两人都很鲜活,会拌嘴会捉弄,相比之下另一边的“甜甜恋爱”就好像工业糖精一样。】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在内涵谁。

谢朝歌:王爷,奴家一生只待你一人~

裴晏寒:朝歌,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纯白的光亮,定不负相思意~

这俩只要凑一起就只会讲这些黏巴巴的肉麻话,一点也不像正常的恩爱小情侣,感觉跟故意演戏走秀给别人似的,特别假。】

【喂!!干嘛拉踩啊,朝歌小天使跟反派大大很甜的好不好,这可是灵魂伴侣,你们不懂欣赏就不要出来丢脸。

况且朝歌是女配,沉亲王是反派,两人拿的本就是逆天改命不畏命运强权的美强惨逆袭剧本,像谢长杳跟裴韶这种有世界意志护着的气运男女主,温室花朵一样,懂什么啊。】

【逆天改命,hhhhh,不好意思暂时只看到了逆天,请问什么时候开始改命o.o?】

【讲话不要这么刻薄好不好?现在的女配跟反派很难的啦,不像气运男女主随随便便就能走上人生巅峰,本来就不公平好吧。】

……

长杳听得耳朵疼,索性暂时断开链接,屏蔽了直播间的弹幕。

她掸去衣袖上飘落的冰渣,唇畔扬起苦笑。

你看,只要你是主角,生来就带有原罪。

你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会被看成天赐的幸运,你的过往轻描淡写,你的绝望无人问津。

观众只看到了裴韶幼年便被封太子,贵为储君,嘲讽他生平如何顺遂。却下意识忽略了他本身聪颖,忽略了他母妃含冤入冷宫血崩而亡,忽略了他幼年时在冷宫里那五年过的什么日子。

再好比自己,哪怕度过了颠沛流离的十二年辗转,经受了本不该有她经受的绝望,直播间里依旧有人觉得她幸运好命。

她们趾高气昂,评头论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阴阳怪气批判着——

【你呀你,生来就是父母捧着的宠儿,是太傅府的嫡女,注定此生金枝玉叶不知人间疾苦,不像谢朝歌那般身世坎坷惹人心疼。

你不过是过了十几年苦日子罢了,现在不是已经回家了吗,爹疼娘宠的,你有何怨气?】

长杳有时听得都想发笑。

她受过的人间疾苦还少吗?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只要过得幸福就要遭人讥讽践踏,那些人恨不得将你踩进泥泞里。而自甘堕落导致不幸的人却能得到诸多怜悯关怀,获得所谓的救赎与同情。

可,那些不幸是她造成的吗?

“阿杳。”

身侧少年停下脚步,手掌贴上她微凉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凤眼中隐隐担忧。

“怎么了,是冻着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裴韶。”

“嗯?我在。”

长杳伸手抱住他,扭捏的用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开口。

“没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始终同我站在一起。

少年对于小姑娘投怀送抱的行为有些受宠若惊,他怔了怔,心尖柔软得不行,宠溺的像是哄小孩子般抱着她摇了摇。

天际飘落一抹纯白,落在他手背,融化冰凉。

裴韶唇畔噙起温柔的弧度,含笑垂眸望向怀中人,与仰头的她对视。

“阿杳,下雪了。”

——

京城下了入冬第一场雪,刚指挥完小丫鬟扫雪的烟词哆哆嗦嗦的搓着手进了房间,她给小盆炉又添了几块炭,这才笑着走到长杳身边。

“小姐,听说那位满月姑娘被沉亲王抬为了侍妾呢!”

“是吗。”

外头天光黯淡,正是黎明。

簌簌的落雪声隔着窗棂听不太真切,时闻梨树枝干被积雪压折,咯吱作响。雪景映在窗上一层剪影,倒别是一番雅致闲趣。

屋内燃着烛灯,刚醒不久的长杳着雪白中衣,披散着及腰下的墨发。

她头也不抬,正胳膊肘支着头在灯下看着一本描述地理的闲游异志。

“你每天从哪打听这么多消息。”

“嘿嘿!这您就不懂了吧小姐,我们这种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平时都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的!”

烟词得意洋洋,嘴角翘得老高

“像是平时出门采买呀,遇上其他府上出门办事的丫鬟,寒暄客套几句,就什么都套出来了。”

“有头有脸。”

长杳跟着念了一遍,她放下书,面无表情的朝烟词招了招手。

“怎么了小姐?”

不明情况的烟词茫然的走过去,刚走到长杳跟前,就被长杳拉得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了榻上。烟词惊慌失措的想爬起来,可偏偏一双手悄无声息伸到她胳膊下挠着她的咯吱窝。

烟词怕痒,当即就失去反抗力,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不停的扭动着。

“小姐!快放开!!痒。”

“咱们烟词也是在外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了呢,不是从前那个被人威胁几句就自己猫角落里偷偷躲着哭的小受气包了呢~”

长杳笑眯眯的松开手,打趣着。

被提及丢脸的旧事,烟词脸颊红红。

如若不是遇见小姐的话恐怕她这一生都学不会反抗与争取,只能被人拿捏。是小姐教会她,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想到这,烟词又不免为满月的事感到欣慰。

“满月姐姐在大小姐手底下当差的时候也太惨了,有的时候两天都吃不上一顿饭。每次小姐您派我去偷偷给她送吃食时,她都狼吞虎咽的,看得奴婢心里也酸涩得很。”

烟词也是从任人欺凌的小丫鬟一步步走来的,自然懂得那种滋味不好受。

长杳抿了抿唇,淡然不语。

满月能爬得多高就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助力,放一个痛恨谢朝歌的人在裴晏寒身边时不时吹吹耳旁风,哪怕谢朝歌今后嫁进沉亲王恐怕也难以过上“琴瑟和鸣”的恩爱日子。

唯一让长杳顾忌的是谢朝歌现在用的是她姐姐的身体,若无必要,长杳不想让这具本来纯粹的躯体被恶鬼占据的灵魂玷污。

她始终坚信,只要谢朝歌任务彻底失败被迫脱离这个世界,原主终究能回来。

杳杳飞花,散落天涯。

离别之人,莫忘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