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沁的弟弟。”
沉默良久，江折雪轻轻地说。
乔庭之静静地看着她，神情格外平和。
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
在那个陪着乔合沁在广场跳舞的晚上。
她的脸映照着闪烁的霓虹灯光，黑夜中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可她最后只是说：“小雪，我们回去吧。”
那时的乔合沁在想些什么？
乔庭之大概是在她的授意下接近江折雪，那乔合沁自己呢？
她们是舍友，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江折雪人生中最好的朋友，在此之前，初中高中的江折雪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这么多年，她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热闹的人群，既不远离也不靠近。
是乔合沁把她拉进了这片热闹的喧嚣中，江折雪因此才有了一段对普通人来说相对正常的大学时光，所以她也格外珍惜。
乔合沁看见她的第一眼在想些什么呢？
那时的她就已经知道他们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江折雪垂着眼，好半会儿才开口：“一开始就是她引着我和宣郁见面吧。”
乔庭之看着她，说：“是。”
江折雪的确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她不是没有脑子。
为什么她刚好就能走到那条街？刚好就能碰上认知异常的宣郁？
全宿舍一起去那家离学校稍远的火锅店就是乔合沁的提议，也是她主动提议让江折雪去买药。
火锅店附近只有那一家药店，宣郁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难怪恢复记忆的宣郁依然认定他们的相遇不是巧合。
的确不是巧合，只不过设计的人不是江折雪，而是乔合沁。
她知道认知异常的宣郁能一眼认出江折雪，哪怕想不起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依然能遵循着本能，竭尽全力留住江折雪。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
宣郁把江折雪带回了宣家，暗恋宣郁的郑晚月必定会上门打探消息。
她会来，她的姐姐郑晚江也自然会见到江折雪。
比起不谙世事的郑晚月，郑晚江对过去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
所以她在听到宣郁称呼江折雪为“小菩萨”时会神情古怪。
江折雪闭了闭眼。
她面无表情，过去发生的一切却在眼前一幕一幕地闪过，每一个人的神情似乎都别有深意。
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在这时又逐渐清晰起来。
郑晚江看到宣郁在遇到江折雪后完全变了个人，自然也满怀希望地期盼着郑晚西也能因此获得新生。
所以她派了郑晚月来把江折雪“偷”回郑家，想要打探她的底细。
唯一的变数大概是突然恢复正常的宣郁。
江折雪和恢复正常的宣郁因为误会不欢而散，她如此突然地离开宣家，乔合沁大概也没有预料到。
所以乔庭之“死”了。
以乔庭之的死亡为契机，江折雪、宣郁、郑晚月又聚在了一起，再加上在藏在暗处的乔合沁。
宣家、郑家、乔家，还有江折雪。
江折雪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个死丫头可真是厉害，把他们几个人全部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
这些事情的脉络终于清晰明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江折雪等人被北川带走是否也在乔合沁的计划之中？
看到眼前的乔庭之，江折雪觉得乔合沁不可能和北川家没有任何关联。
但她为什么会和一个日本世家有所联系？
从宣郁那边得到的消息来看，乔家的产业大多在国内，平时和日本也没有过多的商业往来。
为什么乔合沁会把北川也变成计划的节点之一？
江折雪微微皱起眉，很快又想起另一个人。
宗先生。
宗先生是另一个推动着她不断接近真相的人，他认识她的母亲，且对她母亲的死饱含恶意。
江允知的死亡也成了推动着她向前的万千河流之一。
察觉到危险的江折雪主动向宣郁寻求帮助，她把江允知的遗言交给了宣郁，希望他能解开这个谜题。
而她自己也找到了真正的郑家大小姐郑晚西。
乔庭之曾留给她关于《西江月》的暗示，在这时也得到了验证。
他们一直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这个漩涡，她以为的每一个巧合，背后都有人在引导着她逐渐靠近。
可乔合沁为什么会知道宗先生和她母亲的恩怨？
她又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件事里？
宣郁和郑晚西都曾被囚禁在寺庙里，那乔合沁呢？
难道她也是九年前那场惨案的参与者？
江折雪看向面前笑容平和的乔庭之，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几番斟酌，最后开口问道：“阿沁也和宣郁郑晚西一样？”
乔庭之顿了顿，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你们……”
“江施主，”乔庭之说，“这些还要等您自己去慢慢探寻，眼下，我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是，您不想出去吗？”
听到乔庭之这么说，江折雪的表情逐渐冷淡下来。
她说：“你们打算一直关着我？”
乔庭之的笑容有些无奈：“当然不敢，但现在的情况也不能让您随便出去。”
“郑晚月呢？你们把她关在哪儿了？”
“安全的地方。”
“对我们来说，日本没有安全的地方。”
乔庭之望着江折雪冷硬的神情，良久，笑着叹了口气：“江施主所言不假。”
他上前一步，大拇指轻轻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正是他之前戴的那一串。
江折雪的目光便落在他手中的念珠上。
她看着一颗又一颗檀木珠被他拨过，珠子轻轻碰撞时发出的微响，在此时寂寥的楼阁里无比清晰。
江折雪突然问：“你这里一共有多少颗珠子？”
乔庭之没有惊讶，依然平和地回答道：“五十四颗。”
他又扭过头看一旁垂目的佛像，那里的绿树茵茵，天光明亮：“五十四颗念珠，正代表着菩萨修行过程的五十四阶位，即十心、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四善根因地……”
“第一是信心，第五十四是世第一法，江施主，您知道第三十六是什么吗？”
江折雪：“……不知道。”
“是随顺一切坚固善根回向。”乔庭之答道，“您瞧，佛法有曰，随顺一切，您还是配合一下小僧吧。”
好吧，绕来绕去还是要说这个。
于是江折雪双手抱臂，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们要我做什么？”
乔庭之微微一笑：“我们希望您能充当一个特殊的角色。”
“什么角色？”
“延寿生者，复活死者，这便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