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定佛寺下,机器运转的声音低沉而持续地嗡鸣着,冷光照着螺旋向下的楼梯,神像冷漠。

宗一合说人可以被分成三六九等,而他坚信自己是那个掌握着划分准则的人。

所以他才如此蔑视生命,蔑视一切他可以踩在脚底的人。

江折雪神情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宗先生,杀意重新蛰伏进眼瞳深处。

她望着宗一合,像是看见什么让人疑惑的东西。

“你的起点不高,甚至可以说靠着摸爬滚打得到了现在的位置。”

她歪着头,眉头微微皱起:“你现在的逻辑是在否认最初的你自己……你会杀了你自己吗?”

听到江折雪的话,宗一合脸上游刃有余的神情微微停顿,甚至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我当然不会杀了我自己,因为现在的我不可能穿越回去杀了那个弱小的我。”

宗一合语气冷淡:“小姑娘,我们不是在演科幻片,还是说……你打算唤醒我的良知?”

江折雪:“我并不觉得你有这种东西。”

对她这近乎侮辱的话,宗一合的反应淡淡:“你说对了。”

他甚至轻轻笑起来:“我没有人类的道德和良知,因为我是在野兽堆里长大的,我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是弱肉强食,而不是人类社会尊老爱幼的美德。”

几十年前,宗一合的法号还是宗合。

作为深山寺庙里的无名僧人,无父无母的情况还算常见,但宗合却是老住持从野狼群中救出的。

六七岁大的孩子,蓬头垢面,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烂布,肮脏打结的头发披散着,眼神又凶又狠。

村里的孩子嫌他不会说话,总是学着他呜呜怪叫着,把沾了牛粪和泥巴的石子砸在他身上。

他被遗弃在河边,早几年被一个老鳏夫捡到,一直养到了四五岁。

后来老鳏夫喝酒喝死了,宗合在他的尸体旁等了三天,直到把家里的最后一点存粮吃完。

他吃完了最后一点食物,把早就腐烂发臭的老鳏夫留在漏雨的屋子里,拿着个破碗去别家乞食。

那还是他之前和乞丐学的“本事”,老鳏夫看了生气,拿沾了酒的柳条恶狠狠地抽他,嫌他一副丢人现眼的丧气样。

被抽了的宗合也不反抗,老鳏夫不让乞讨,他就去偷。

街上惯偷团伙里最小的孩子只有四岁,据说不偷就要砍断手脚。

宗合对此冷眼旁观,他自己主动去偷,虽然只有五岁,偷东西的本事却比很多年龄大的孩子还要好。

他把偷的钱攒起来,藏在墙角那个被老鼠淘的洞里。

老鼠早就被他一只一只抓出来摔死,尸体摆在洞穴旁,吓得其他老鼠再也不敢在这里扎窝。

偷的钱是一分一角慢慢攒起来的,最后攒出了整整五十块。

但这笔钱被喝醉的老鳏夫摸了出来。

他眯起酒醉的眼睛看手里的钱,又看向缩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宗合。

老鼠又不会偷钱,他当然知道这钱是宗合偷的。

这次,平时总是暴虐狂躁的老鳏夫没有暴跳如雷,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弹了一下袋子里的钱。

袋子里的硬币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听吗?”老鳏夫扭头问宗合。

为了不让老鳏夫用柳条抽他,宗合沉默地点点头。

见他点头,老鳏夫满意地把钱袋装进自己的腰包,转头朝那家常去的酒馆。

他背着手,脚步飘忽,还仰起头颇为得意地带着戏腔唱到:“我儿呐,做狗,养老子嘞~老子养狗,等刀磨好,杀给我儿吃狗肉呐~”

不久后,老鳏夫就因为酗酒而死。

宗合把家里的存粮吃完,拿起一只破碗摇摇晃晃朝门外走去。

走出去前,他嘴里还学着老鳏夫唱那首歌。

他学得不像,大部分只是调子,听起来像是哑巴哑哑地笑。

村里把他当成不祥的野孩子,起初还有善良的妇人愿意给他一口吃食,但时间一长,再也没有哪家愿意接济他。

甚至还有人谣传,老鳏夫死去的那几天,宗合靠着吃他的尸体度日。

在村里讨不到饭,他又去当了一段时间的贼,最后被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抓住,直接打得半死,当晚就丢到森林里。

那之后,宗合就在野外流浪,和一群野兽抢食物。

他手脚利索,爬树也快,对吃的东西完全不加挑剔,有条件时在火上烤熟就能塞嘴里,情况不妙时还能直接吃生肉。

直到某天遇到了寺庙里的老住持。

那时的住持还不老,他身手矫健,把失手落入狼堆里的宗合给拽了出来。

住持把他收作弟子,法号就叫宗合。

这听起来似乎变成了一个温情的故事,但老住持不是故事里常见的世外高人,甚至算不上一个慈悲的僧人。

他给了宗合一口饭,又让他去一个新的村子当贼,偷的钱拿回来后平分。

宗合在某次谎报了偷窃的金额,当晚就被罚跪在冰水的池塘里。

冬天结冰的池塘可以把人活活冻死,而他身上甚至只穿着一件单衣。

住持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他,说:“我不要养不熟的畜牲。”

那之后,宗合再也没在他面前耍手段。

几年之后,寺庙的情况好了点,住持也不再需要宗合去当贼。

他们干的最出格的事只剩诓骗来寺庙的游客买高价纪念品,几毛钱的小竹排刻上几个字,转手能卖五十往上。

再往后,游客也渐渐少了,已经苍老的住持对此不以为意,成天躲在禅房里不闻不问。

宗合却对自己此时的生活相当不满。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埋没在这座无人问津的深山,这间逐渐冷清的寺庙。

所以他带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远赴东洋找到了那位得道高僧。

宗合在那里得到了一支无字签,还有那句命定的预言。

那便是命运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