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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瑾柔一道回行宫的路上,姜淮牵着她的小手,若有所思地问道:“瑾柔,你喜欢弟弟吗?”

“不喜欢!”瑾柔立刻说,“阿娘是为了生弟弟才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弟弟,阿娘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姜淮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不是弟弟的错。不过我们瑾柔不喜欢的话,就不喜欢好啦。我们小公主,不喜欢的人和事,就可以不喜欢。”

瑾柔一把搂过姜淮的脖子说:“淮娘娘对我最好啦!”

“那你喜不喜欢姑祖母呀?”姜淮又问道。

“喜欢的!”瑾柔嚼着方家外祖母给她做的桂花糕,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就像一只小仓鼠,“姑祖母很漂亮,对我也很好,像淮娘娘对我一样好。而且我听芬娘娘和高娘娘说,姑祖母很厉害很厉害,和父皇一样厉害。淮娘娘,我以后也想像姑祖母一样。”

“成为第二个华清公主吗”,姜淮笑了,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不禁在心里说,“不愧是李家的女儿,总是有野心的”。

她一把抱起瑾柔,对她说:“好。我们瑾柔,以后会比姑祖母还厉害。”她既有野心,她便成全她的野心。

中秋刚过,金陵城里的庙会还未散去,瑾柔爱热闹,拉着姜淮非陪她逛庙会,姜淮也是应了。

只是到底过了中秋,庙会也已接近尾声,不再似前几日那般热闹,瑾柔逛了一会,买了几个小玩意,便也觉得无趣了。偏偏她还不愿意走,非要在街上瞎转悠。

姜淮有些犯困,打着哈欠对瑾柔说:“乖囡囡,我们回去吧,淮娘娘困了。”

“等一下吧淮娘娘。”瑾柔皱着小眉头,却是不愿意走,“我想给淮娘娘买桂花条头糕吃!爹爹之前说淮娘娘最喜欢吃条头糕了,我想给淮娘娘买。”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姜淮心里一颤,多年之前,李庭言也曾在七夕灯会上,排队为她买过条头糕。所以原来,他们曾经,也是美好过的。哪怕是错误的开始错误的结局,她也无法抹杀那一刻短暂的心动。

“回去吧。”姜淮笑笑,“淮娘娘不爱吃。”

她之前在御膳房问有没有桂花条头糕,只是心血来潮想尝一尝罢了。糯米做的糕点粘牙,她一向都算不得喜欢。无非是因为苏微澜常说条头糕好吃美味,她也想尝尝罢了。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有松软香甜的桂花大米糕。

“原来淮娘娘不喜欢啊…”瑾柔小声嘟囔着,“爹爹应该是搞错了…”

“嗯,不喜欢。”姜淮依旧笑着,如果早先认识的那个人是他,如果他不是皇帝,或许她也会沉沦。但现在,怎么可能呢。

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抬头看去,却是炫目灿烂的烟花响彻云霄,炸开的焰火点亮了漆黑的苍穹。

“好美啊!”瑾柔鼓掌欢呼道,“哇!淮娘娘你瞧,那团焰火像不像散开的丹桂呢?还有那个!那个像樱花花瓣,太漂亮了!”

街上的百姓也都纷纷抬头观赏着美丽的烟花,也都议论纷纷道,官府只在中秋当晚统一燃放焰火,如今中秋都过了四日了,这是哪个大财主放的,可真好看啊。

姜淮也觉得焰火甚美,她很喜欢烟花在空中绽放,点亮黑夜,而后又消散的这一过程。虽然短暂,不也照亮了夜空吗。

瑾柔被姜淮抱在怀里,兴奋得看着这满天焰火,对姜淮说:“比新年和父皇万寿节的焰火都好看诶,淮娘娘你瞧,好多粉色的烟花呀,真的很像樱花花瓣,好美。”

“是啊,真的好美。”姜淮看着这满天的焰火,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会是他吗…

只是,原本兴奋的瑾柔,神情却慢慢变得落寞起来,低着头小声带着哭腔说:“淮娘娘,我想阿娘了…阿娘也很喜欢烟花的,她说,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有一年除夕,父皇陪她在城楼上看了满城的烟花,那是她见过最炫目的焰火,比在宫里看到的,要美很多很多。今天的焰火这么美,如果阿娘看到,她也会很高兴的。”

“我也想她…”姜淮轻轻拍着瑾柔的背安慰她,又指着天上的繁星说,“瑾柔瞧,阿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现在,阿娘也陪着瑾柔和淮娘娘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好。”瑾柔搂住了姜淮的脖子,有些啜泣地说道地说道,“瑾柔没有阿娘了,瑾柔不能没有淮娘娘。”

“傻孩子。”姜淮继续哄着她说,“不会没有淮娘娘的,淮娘娘会永远永远陪着瑾柔。”

过了一会,她哭累了,便趴在姜淮的肩上睡着了。天上的烟火还在绽放,仿佛没有尽头,不会终结。

“云舒,你觉得,这烟火是谁放的呢?”姜淮轻声问道。

云舒也有些困,打着哈欠说:“金陵城里的哪个财主呗,能放这么久,估计得是哪个大盐商或者皇商才有这个钱。”

“会不会是清朔啊…”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她却还是下意识地问道。因为,真的很多很多,酷似樱花花瓣的粉色樱花。

“淮姐姐想太多啦!”云舒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没好气地说道,“宋将军才没那么好心呢!”

“好啦,回去吧。”姜淮见瑾柔趴在她肩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遂对云舒说,“你也累了,我们早些回去歇息。”

到了行宫,姜淮刚一踏入殿门,便看见了那个桂花树下的颀长身影。皦玉色的绸衫,一根白玉簪松松束起了部分长发,还有大半垂落在肩上,斜倚在桂花树下,朝着她温柔的笑。眼眶顿时就湿润了。

他朝她快步走来,见到她怀中抱着的小女孩时,忍俊不禁,从她怀里接过瑾柔,笑着说:“公主这样贪睡,焰火的声音都吵不醒,倒是像你。”

“我哪有。”姜淮“哼”了一声,有些不服气,又对宋清朔说,“你在这等我,我先送她回房。”

“好。”宋清朔笑着,却一手抱着瑾柔,一手牵起姜淮的手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真的很像一家三口。”

“嗯…”姜淮难得的没有反驳,所谓的“家”,她没有体验过,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

把瑾柔送回她的寝殿,让云舒陪着她睡下后,姜淮回到了自己的宫室,看见那个等候已久的人,往前急迎两步,被他一把搂入怀中。

“喜欢我为你放的焰火吗?”他俯下身,在绽放的烟花下,一边亲吻她一边问道。

“喜欢。”她看着眼前人,许是因为情动,他眼尾的朱砂痣,似乎更艳了点,那张本就迷人的脸,如今更是魅惑。那双桃花眼,直直撩去了她的魂魄。

她回应着他的吻,甚至更激烈的与他唇舌缠绵,时不时还在他唇上啃咬。

宋清朔见她使坏,双手一用力,便将怀中美人托举起来,姜淮只得把双腿盘在他腰上,借力坐在他的手上,才能让自己不掉下来。

这样的姿势,她可以俯视的看着他。

“清朔。”她笑的更灿烂了,“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我爱慕的人,从来都只有我的宋将军。”

“我知道。”他将她抱回殿内,“阿淮,我不想等了。”

“遗诏的事…”姜淮刚想开口,却被他用吻封住了唇。

“不着急,明日再说。”

他将她平放在榻上,伸手想除去她的衣物时,却被她伸手制止,她别过头去,有些失落又伤感地说:“我之前…将军不介意吗?”

“傻子,我怎么可能会介意。”宋清朔柔声安慰,又轻啄了一下她的耳垂,“阿淮,我从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你是我的阿淮,从未改变。所以啊,何必想这么多,女子贞洁什么的,又不在这种地方,更别说我也不在意。别多心。”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用更激烈的吻回应着他,与他抵死缠绵。这是她从十六岁起就深深爱慕的人,如今,总算完全属于了她。

良久,屋内的喘息声停了,宋清朔起身点燃蜡烛,借着烛光,他看清了身旁那人,她的身体光洁无瑕,但分明,那上面之前有不少的疤痕。

他伸出手抚摸她光洁细腻的肌肤,低头轻声说道:“对不住…”

“都过去了。”姜淮并不因往事伤心,“那个时候,将军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但若不是经过那件事,我也不会知道,原来,你这么放不下我。”

“阿淮。”宋清朔却哭了,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哭着说,“我欠了你很多很多,以后都补给你。”

“好。”姜淮说话的时候,抚摸着他的脊背,左肩上有一处圆形的凸起,是箭伤。她记得,宋清朔的身上,以前是没有那道伤疤的。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宋将军,他也受了很多苦。

宋清朔哭完后平复了一下情绪,把姜淮搂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他虽看着瘦削,但其实身上肌肉健硕,靠在他身上,并不会觉得硌人,很舒服。

“啧啧啧。”姜淮抚摸着他的胸肌与腹肌,“当真是绝色啊。”

“差不多得了啊!”宋清朔嗔怪中还带了几分娇羞地打开她的手,“再瞎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淮却还是咯咯地笑着,但也不敢再造次,抬头问他:“将军记不记得,我们在雁门关第一年的冬天,也曾这样同榻而眠过。”

“当然记得。”宋清朔把玩着她的长发,语调温柔,“那时候你把御寒的毛皮炭火都给了我,自己冻的晚上都睡不着。我说分你些,你还不肯,我没办法,只能让你和我一起住了。”

“那为什么,将军非要我和你睡一起呢?”姜淮问道,如果只是为了节约炭火,大可以让她在地上打地铺。

“雁门关冬天那么冷,那个时候没有地龙,光靠那点炭火,睡在地上地气凉,会生病的。”宋清朔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没有难过,只有怀念,“而且我是男子体热,你晚上搂着我,不也能睡得更好些。”

“我什么时候搂着你了!”姜淮立刻反驳道,“天地良心,我每次都是背对着你缩在角落里睡的!”

“是啊,一开始是在角落里睡的。”宋清朔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只是睡熟后就不一样了,不是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让我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就是搂着我的身子,还把一条腿搭在我的腰上。你睡的是舒服了,知不知道我忍得多难受啊?”说着,惩罚般的咬了一下她的嘴唇,“一肚子坏水。”

“我可没有!”姜淮不服气地说,“我那时可不敢做出那等勾引将军的事,而且睡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但是将军那个时候,为什么不…”

姜淮欲言又止,宋清朔知道她想问什么,将她搂的更紧了,又亲吻了她的双眼,认真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分不清自己的内心,所以不想伤害你。”

“那现在呢?”虽然已经知道他的答案,姜淮也还是想听他再说一次。

“现在?”清朔浅笑,看着她道,“我现在很清楚,我一心一意唯一深爱的人是你,我想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也只有你。”

“嗯。”姜淮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出这样露骨的情话,有些害羞地把头埋在他怀中,小声道,“我知道。我也是。”

“都听那么多次了,还非要我说。”宋清朔看着她这模样,觉得有些可爱有趣。这哪里还是他曾经那个冷漠到有些孤僻的弦月。不过,就算是那个时候,弦月在自己面前,也是热烈明媚的。偶尔,也会对自己撒个娇耍个无赖。

“我想听一辈子,不行吗?”姜淮抬头看着他问道。

“行,怎么不行。”宋清朔又忍不住亲吻了她的双唇,“一辈子都说给你听。”

第二日清晨,因为要赶回京,他醒的很早。姜淮也因为他的离开醒了,对他说出了遗诏中的内容。

她有些担忧地说:“太宗皇帝的意思,其实就是把将军软禁在雁门关。这样一来,将军便威胁不到皇权。你真的甘心吗?”

“外祖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那种情况下,这也是他唯一能为我做的。”宋清朔深知太宗皇帝的意思,但想到他给自己留的精锐黑骑军,明白太宗皇帝,也给了他另一条路,但他不想选。

“能和你一生在雁门关,过寻常夫妻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宋清朔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等收复了漠北后,我们就在雁门关‘安度晚年’不好吗。”

“好。”他不过二十五岁,却说出了“安度晚年”这种话,实在有些好笑。姜淮却还是笑着应了,他不是说笑,她明白的。

“那你给我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栽棵樱花树好不好?”姜淮提议道,“最好是前院有桂花,后院有樱花。这样春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后院看着雪山赏樱,我还要听你弹琴,秋天的时候,就能在桂花树下喝桑梓的葡萄酒,我给将军做桂花糕吃。”

“好。”宋清朔也温柔地笑着应下,“我回去就给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