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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天空仍然阴沉,乌云密布,雨势渐大。雨点如瓢泼般倾泻而下,激起阵阵水花,伴随雷鸣的低吼,天地仿佛要在颓废的咆哮声中崩塌。

尽管外面电闪雷鸣,紫宸殿的巨大门扉坚固而沉重,仿佛一道无法动摇的屏障,将外部世界与内部隔绝开。大殿内,安静得近乎可怕。

皇帝立于高处,目光如刀,他看着皇后言辞严厉的质问:“你要求的,朕哪一样没做到?”

此刻,皇帝的表情冷酷,眼中闪烁着决然。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个字都充满威严,余音在大殿之内回荡,深深地击中皇后的心扉。

皇后的眼角泪痕已经干涸,她表情严肃,眉头微微紧锁,凝重的气氛笼罩着她。她努力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但面对皇帝的责问,心中不免有一丝畏惧。

皇后低下了头,然后声音柔弱的说道:“当年臣妾生双生子之时,险些丧命。劫后余生,圣上曾对臣妾说过,要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的。” 说完,皇后的脸再次被泪水打湿。

皇帝听言,摇头叹息道:“这太子之位本就是逸承的!是你,是你贪婪无度,害了他!才让其他人有了觊觎之心,令局面变成如今这般!”

皇后立刻抬头,眼中满是委屈的哭喊道:“圣上是在怨臣妾害了我们的逸承吗?”

皇帝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将积压于心中的话,一吐为快:“还有当年荣妃之事,你以为朕全然不知吗?但为了保住你的皇后之位,朕不得不装聋作哑。但你,却连稚子都不肯放过。若不是朕及时派人保护,思卿或许早死在了你手上了!”

皇后缓缓摇头,失望的看向皇帝,辩驳道:“当年荣妃被打入冷宫,乃是慈懿皇太后的决定。而且,臣妾从来没有过要谋害岑思卿的念头。若臣妾真有此心,他早不能活到今日,借机陷害逸铭了。”皇后说着,眼神露出几分凶狠。

皇帝看着皇后依然试图为当年的行为辩解,言辞尽是狡辩,他痛心地闭上双眼,仰天深深叹息。然后,他徐徐睁眼,凝视着皇后问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皇后干笑一声,反问皇帝道:“原来,臣妾在圣上心中,便只是一个心肠狠毒之人吗?”

皇帝也冷笑一声,说道:“你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还有西陵家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令人发指!逸铭便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娘,才会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圣上这样指责臣妾,臣妾只觉得冤屈,觉得这么多年来,为了圣上和岳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得荒谬可笑。\"皇后一手扶住胸口,声音带着嘶哑的哽咽。

“你若觉得冤屈,那被你冤枉致死的卫世杰,又是何等的冤屈和无辜?”皇帝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情绪激昂。他心中多年的积怨,今日终于全部得以说出口。

皇后听到皇帝提及卫世杰的名字,她愣住了。皇后没想到,皇帝不仅将十多年前的荣妃旧事重提,还翻出了卫世杰之事。

“卫世杰的死,与臣妾无关。是他自己迷了心窍,冒闯顺妃的寝殿。”皇后表情固执的冷静说道:“臣妾乃后宫之主,岂容他这样秽乱后宫?”

“卫世杰为何会去顺妃的宫中,又是如何误入了圈套,你心知肚明。皇帝将目光锐利地投向皇后,仿佛不敢相信皇后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他继续说道:“卫氏一族向来对皇室忠心不二,他在朕身边也是尽忠尽责。而你会杀他,并不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区区侍卫,而是因为你知道,他是朕的亲信和耳目。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钳制朕的手脚,好让西陵家可以不受限制的为所欲为。”

皇后听到皇帝已将话明说,她也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臣妾的弟弟,西陵文瑜,便是圣上下令让卫世杰除掉的,不是吗?”

皇帝无奈,再次摇头道:“这件事情,当年前朕便同你解释过多遍了。文瑜的马车是因为马受惊吓,慌不择路冲下了山崖,与朕、与卫世杰无关!朕因此派人在山崖下寻找了他多日,才将其尸骨找回,然后让其按亲王之仪下葬。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朕所说的话?偏要一意孤行的设计陷害卫世杰,将他活活拷打致死才肯罢休?”

“那是因为臣妾害怕!”皇后突然陷入歇斯底里,哭喊着对皇帝说道:“臣妾害怕!”

皇帝也因皇后突如其来的自白而惊愕,他望向皇后,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瞬时回想起了当初皇后初次与自己见面的模样。那时的皇后不过二十出头,手中牵着只有五岁的逸嬅,脸上却带着西陵氏才有的高傲和不屈的表情。

皇帝那时候便知,这个女人就是岳国未来的皇后,也只能是岳国未来的皇后。然而此刻,皇帝再看眼前人,只觉得判若两人。

皇后继续对着皇帝哭喊道:“臣妾怕圣上过河拆桥,怕你我的夫妻之情薄如游丝,只是因为彼此的利益而不得不在一起的。所以,臣妾害怕,不得不做一些事,保住自己、保住西陵一族、保住我的皇儿们。”

皇后的话点出了皇帝与她之间的冷漠和私心,她与皇帝的感情,一直都只在维系彼此的权利和利益罢了。此话一出,皇帝也无法否认。就连当年皇后会怀上皇子,也是皇帝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的计策而已。

“卫世杰之事,臣妾承认,确有私心。”皇后说完,抬头看向皇帝,眼中浮现一丝怨恨,继续道:“但臣妾也受到了惩罚。当年臣妾的逸嬅远嫁,圣上难道就问心无愧,没有私心报复臣妾之意吗?”

皇帝默然不语,他心中明了,逸嬅远嫁虽为安邦定国,但从一开始北漠国求和便没有这个要求。皇帝当时确实如皇后所说,在得知了卫世杰冤屈而死后,一时悲愤而恼羞成怒,从而将北漠国前来求和的条件——岳国派遣百名农耕种植学士,改为了长公主和亲。

北漠国自然是欣然接受,长公主出嫁本就会有各领域的有学之士随行陪嫁。于是,这一门亲事,令岳国与北漠国之间已经休战了十二年之久。表面上,长公主是岳国安定的功臣,却不知,她其实只是皇帝与皇后和西陵家势力拉扯之中的牺牲品。

此番皇帝与皇后的对峙,令原本充满哀怨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且沉重。此时,二人皆充满了怨恨,但同时也心知肚明各自的隐情与心虚之处。

“罢了。”皇帝忽然在一阵沉默中开口:“如此久远之事,朕也不想再提及。但是,若是皇后继续蛮缠下去,朕便只能让你回宫自省了。”

见皇帝下了最后通牒,皇后立刻端跪好,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圣上,臣妾只求圣上不要抛弃了逸铭,他始终都是我们的孩子,也是逸承唯一的亲弟弟。若是逸承在,他也定会相信逸铭是清白的,会为逸铭求情的。”

皇帝沉吟思索,良久付之一叹。然后,他将门外候着的袁福喊了进来。

“皇后因后宫之事操劳过度,身体抱恙,将她送回裕华宫好好静养。”皇帝表情平静又略显疲惫地对袁福说道:“如今,翎妃有孕在身,后宫不能缺了操持之人。从今日起,后宫便交由顺妃主持大局。”

皇后闻言,顿时感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崩塌。她苦心计划的一切,如今皆成一场空。她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就连主宰整个后宫的权力,也被皇帝的一句话全部收回。震惊和失落瞬间涌上她的脸庞,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然而,她深知在这一刻,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以换取最后的一线希望。

“圣上体恤臣妾,臣妾感激涕零。”皇后此时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皇帝,语气平淡的再次开口道:“只是,圣上可否允了臣妾去见逸铭最后一面?”

皇帝直视着皇后仿佛瞬间憔悴了许多的脸庞,他继而垂首皱眉,不忍再与其对视,于是抬臂挥了挥手。袁福领命,将失魂落魄的皇后从地上扶了起来。

皇后站起身,整个人已萎靡不振。她任由着袁福搀扶着她,往殿外走去。

门外,裕华宫的下人们焦急的等待着,见皇后被袁福搀扶出来,立刻上前接手。

“带皇后先回裕华宫吧。”袁福小声对裕华宫的下人说道:“圣上允了皇后去见三皇子最后一面。”

下人听言,立即点头,扶着已经失了神智的皇后缓缓离去。

皇后一行人渐行渐远之际,皇帝已坐回了龙椅之上。他望着皇后远去的背影,胸口一阵沉闷。

皇帝独自在殿内深思,半炷香的时间悄然而过,他终于对袁福说道:“为朕准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