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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楼的绝色舞姬笑脸迎奉,陈长安并无半分喜色。

美人如玉,红袖添香。

在没有足够的权势之前,这些看似温柔的手段,大抵都怀着蛇蝎心思。

人世的风花雪月,陈长安只敢私心里想想,再多,就得告诫自己,得谨慎小心,稳住不动,万不能着了林玄机的道。

陈长安饭饱之后,并未去修行练剑。

不仅因为自称奴婢的跳莲在外,还因为体内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填满天地灵力之后,迟迟无法连贯流转。

连山九品,点窍之后便是将十二正经,八条奇脉上每一处窍穴勾通连贯,形成周天,是为通幽。

陈长安体内所有窍穴已经填满,便如同一座豪门大宅,明明门窗已然洞开,可以看清里面桌椅摆饰如何,却苦于没有连廊小路勾连,因此只能远远看着,无法步入其中。

这种古怪,他私心里猜测,多半是神阙内半枚符篆的缘故。

近来不但窃取来的灵力十不存一,冥冥之中的气机牵引也愈发强烈,偶尔回神观想时,总能看见那双半睁半闭的黄金眸子。

威严玄奥,睥睨众生。

他隐隐有些预感,想要勾连窍穴形成周天,约莫是要去往气机牵引之地,将神阙内的符篆补充完整,方能步入八品通幽。

可惜他先前骗了李道衍,因而这种隐秘,无法去问,而一直被困在九楼,也无处可去,只得竭力压制符篆异动,耐心等待时机。

灵力修为受制于瓶颈,师承于大红衣的剑道法门,陈长安悟出三手剑势后,也无可精进,昨夜又受了点轻伤,索性什么也不去做,耐着性子将剩下的书卷仔细翻阅,认真揣摩。

这一日,是陈长安疯魔修行以来,最为惬意的一天。

少去了那种不敢有丝毫松懈的紧迫感,便觉时光冗长,可以看书摘句,静坐出神,甚至难得地睡了个长觉。

无梦无忧,偷得清闲。

午饭依旧是跳莲备好的珍馐美味,外加一壶听雨楼能卖去上百两银子的春归,这位绝美舞姬,似乎极适应自己婢子的身份,在一旁小心侍奉,弯腰俯身间,除去流露出的艳艳风情外,竟无丝毫不耐,反而甘之如饴。

陈长安一直右手搭剑,小心观察。

也不知是她心机沉郁不可揣度,还是本性使然,一日看下来,竟无丝毫破绽。

陈长安也不得不赞叹,林玄机果然擅于精雕细琢的打磨手段。

到了晚间,许久未露面的大宫主来过一次。

没避讳听雨楼的当红舞姬,先问了陈长安的境界修为,得到开窍三百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再说起明日去京都事宜。

以往惯例,乾榜都由学宫一齐送往京都,再由京都道学宫统一领至连山道藏。

青州去京六千里。

日行千里的风隼没有枢密院的调令,不用去想,想要赶往京都,只得依靠马车。

如此漫漫长路,即使配有军中上等良驹的马车,也需得走上一个月才可抵达。

这一路,不提衣食,就是住行,就是一笔极大的花销。

李道衍直言学宫拿不出这笔银子,明日由学宫护送出宛平府之后,就各自前往京都。交代完此番事宜,一直传闻喜好貌美女修士的大宫主,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跳莲一眼,转身出门。

屋内静坐的陈长安心思复杂。

尽好美婢本份的跳莲,之前在一旁端茶送水,殷勤迎奉,等到大宫主走后,她才走到陈长安跟前,娇声道:“主子放心,奴奴会将一切安排好的。”

陈长安盘坐在木榻之上,长剑横膝,轻抚剑身,没有开口。

前几日夏妙嫣方才说过,宛平府有位浮屠自在天的四品上师,正在等他。学宫却在这个时候,只将他们送出宛平府,这其中古怪之处,由不得他不细细思量。

果然大人物的心思,不易猜透,陈长安最终也不知,学宫是真缺银两,还是故意给那位四品上师出手的机会。

不过无论哪种,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麻烦。

四品上师,陈长安打定主意,一旦遇见那位,立即拔剑出鞘。大宫主蕴养十年的剑意,想来即使杀不死对方,也总能抵挡一二。

这种香火之争,又事涉秘藏线索,陈长安觉着连山和大景多半不会袖手旁观。

只要他能挡得住,那便是机会。

陈长安仔细推敲。

候在一旁的跳莲等了许久,见着夜色渐深,小声提醒道:“主子,夜深了。”

陈长安心神回转,抬眼看她,红莲白衣,一双如莲瓣的红唇微翘,眉梢吊着妩媚风情。

见着他的目光,跳莲带着略微的娇羞,眸光微垂,低声道:“奴奴给主子侍寝。”

陈长安微微一愣,继而神色古怪。

容姿出彩,身后背景势力雄厚的舞姬,长相自是极美,尤其一双雪足,如玉如绸,不知被多少道德大家所喜爱,评为莲中绝品。

陈长安也有着六欲七情,对她这句侍寝,多少有丝意动。

可一想起她背后的林玄机,想起自在天的那位四品上师,念头顿消。

陈长安按住剑身,温声道:“姐姐还是早些去歇息吧,侍寝就不必了。”

在听雨楼里拒人千里的舞姬,对着陈长安却是百依百顺,口中自称奴婢不敢当一声姐姐,也没过多纠缠,最后道了个万福,腰肢摇曳,妩媚生姿地离开九楼。

这一夜,他横剑静坐,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拒绝跳莲的殷勤侍奉,陈长安自行洗漱完毕,吃完她带过来的羊肉汤包,和白米小粥后,再收拾好在九楼的所有物件,其实也不多,无非几套衣衫而已。

近十万两的巨款自然早就贴身放好,看了一圈,确认无有遗漏,陈长安握剑下楼,跳莲跟在身后,执意背着他的包裹,亦步亦趋。

没遇上大红衣。

整座顾南楼除了楼下的守经长老外,也没再遇上其他人,不知是在学舍修行,还是都去了学宫外。

陈长安并没多想,带着跳莲开始往外走去。

一直守经不动的长老,遥遥跟在身后。

转过几处蜿蜒小路,一处幽静的凉亭处,陈长安停下步子。

对面一身粗布麻衣,手执念珠的孙春雪双手合十,无喜无悲地看着他,淡声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陈长安,你逃不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