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原先去喊人的女生带着几名老师来了，除了他，后面还陆陆续续的跟着许多学生。
里面有几幅面孔是林央所熟知的，正是昨天晚上才在她面前出现过的孙浩楠。
林央额头的血已经不流了，半边脸都是干涸的红锈色，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子下的衣领内。
这副惨状，让跟上来的人都惊了一下。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老师说，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个斑秃教导主任，要不是今天恰巧被学生碰见，一星期都别想看见他的踪迹。
他身边跟着的是副主任，挺着六七月孕期的大肚腩，气喘吁吁的开口：“闺女，别冲动，有什么事情跟姨说，你认识姨吧，快下来，有什么委屈姨给你做主。”
寒冬腊月，副主任硬是顶个汗津津的脑门，她长着一张和善可亲的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她的话如春风拂面，温和的像一只羽毛轻抚在林央心尖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林央神情微动，空洞的眼神渐渐出现焦点。
因为失血过多，她又受了一夜的冷风，滴水未进，声音听起来沙哑无比，声带仿佛搁置了一块磨砂纸，声音从上面摩擦经过。
“周主任...谢谢你，谢谢你的伞，虽然你可能记不起我了。”
“周姨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你叫林央对吧...我们上周刚接触过。”
周筝华听到伞这个字，本来还只是对这个女生有些眼熟，听对方提到伞，她瞬间想起来一个星期前，大雪飘飘。
她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冒雪闷头走的女生，女生的头发被风雪掩盖的一片花白，雪花挂在她的睫毛上，像一尊冰霜雕刻的艺术品，把个头本就不高的她，印衬的更加小巧玲珑，惹人怜惜。
当时周筝华的丈夫刚好来接她，她就把手上的伞递给了她，并且关切的询问：“你这孩子是几班的？这么大的雪，走读家里都不给你准备伞的吗？来，周姨的伞你先拿着，要不然回去该感冒了。”
被迫停下脚步的林央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周筝华，等反应过来，后者已经将手里的伞硬塞给了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央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灰色格子伞，眼眶一瞬间红润。
除了顾青城外，从来没有人会关心她会不会淋雨，有没有带伞，就是亲生父母也只会在她面前，对弟弟嘘寒问暖，末了，跟她说多照顾照顾弟弟，别让他感冒了受罪。
越想，林央的泪掉的越多，她抬起头冲已经开了车门，即将上车的周筝华说：“三年六班，我是三年六班的林央。”
她说话速度极快，要不是周筝华听力了得，别说她的名字了，三年六班都不一定能听懂。
她弯腰进车门的动作一顿，手放在鼓囊囊的肚子上，冲林央和蔼的笑着。
“三年六班的林央，周姨记住你了，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困难跟姨说，姨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林央，你别冲动，周姨不要你谢谢我，你能好好的，就是对周姨最大的感谢了，有什么事情周姨给你想办法，你还年轻，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周筝华因为着急，上楼梯又慌的脚步不停，所以说完这么长一段话，肚子开始有些抽痛，但她依旧保持着正常的神色跟林央对话。
林央看着她微蹙的眉眼，看着她的肚子说道：“能当周主任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您一定会生个男孩子好好孝顺您的。”
“不不不，周姨才不喜欢男孩子，净捣蛋了，要是能生个跟小央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周姨能乐坏，所以你能不能先下来？等周姨的孩子落地了，你当她姐姐。”
周筝华一边安抚着林央的情绪，一边焦急的等待着消防员的到来。
这栋教学楼一共六层，如果在楼下撑起充气垫，绝对要不了林央的命。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不由得放在一旁的主任身上，用眼神询问对方，消防员还有多久才能到。
秃头主任也是急得一头汗，他从兜里掏一块方帕擦擦脑门上浸出的汗，隐晦的摇摇头，表示还有一段时间。
两人的互动被林央捕捉了个正着，她失笑一声，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用手使劲拉着她胳膊的男生被扯的东倒西歪，眼看他就要被林央带到栏杆那头，他心惊胆战的松开了林央的胳膊。
没了禁锢的林央，动作敏捷的站在水泥砖上，目光冷漠的看向在周筝华身后藏匿的孙浩楠。
“谁都帮不了我，哪怕是我最敬重的祖国，也会袒护一个双手间接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只是因为他是小恶魔，还没到承担责任的年纪。”
林央冷冷的吐出来这几句话，天台上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讽刺，纷纷顺着她的视线找那个小恶魔。
孙浩楠一看事情不对，他的身体默默的往后移，但林央的视线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就是揪着他不放。
他感受着周围人火辣辣的目光，脸不自觉的烧的的通红，但理智还是让他稳住了神情。
他清清嗓子，面露关怀说道：“林央，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比如有什么把柄在别人身上，我相信学校会搜出来给你个公道的。”
哪还有往日高高在上，肆意狰狞的样子。
轰！
把柄…
要在全校，甚至可能是全世界把那条充满屈辱的视频暴露出来吗？
这是安抚吗？
不，是警告，是威胁！
林央上牙咬在下唇上，颤抖不止，这是让她选择现在去死，还是被所有人诟话后再受不了指点，悲辱的死去。
够狠。
面对的手段百出，行若狗彘的人渣，她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她输了，她不想在死后还有人对着她的黑白照讲荤段子，让那些同样恶臭的人对着手机津津乐道。
退无可退的林央已经万念俱灰，她蓦过身体，准备一跃而下。
“林央！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一起活着面对的！”
是顾青城喘着粗气，踉跄的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