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彩沿着后山小径,踏着微融的积雪,一步步向上。
越往上走,周遭越是荒僻。
寺庙里僧人们念经的声音早已听不见,只剩山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手里紧攥着那叠抄好的经卷,指尖被冻得通红。
方才的冲动与期盼,在四周越来越浓的寂静中,渐渐被一种不安取代。
台阶陡峭湿滑,两侧的树木枝桠横斜,在雪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远处传来几声寒鸦啼叫,喑哑凄厉。
本来今日天色就不够晴朗,这下更是叫人心里毛骨悚然。
沈明彩脚步慢了下来。
她回头望去,来路已被山石树木遮掩,护国寺的金顶也只剩一点模糊轮廓。
心底那股寒意越来越重。
要不……还是回去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贤妃温柔含笑的脸便浮现在眼前。
若是就这样折返,娘娘会不会觉得她心不诚?觉得她怕苦怕累,不堪重用?
沈明彩咬了咬唇,攥紧了手中的经文。
不行!她得证明自己。
深吸一口气,沈明彩重新迈开步子,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又走了一炷香工夫,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荒芜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微微有些倾斜的古旧石塔。
塔身不高,只有三层,覆着厚厚的积雪,檐角残破,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
塔前空地杂草丛生,积雪无人清扫,显然许久无人踏足。
四周安静得可怕。
沈明彩站在空地边缘,狐疑地打量四周。
这就是……灵验的佛塔?
怎的如此荒凉破败?
她心中疑虑更甚,脚步迟疑着,不敢贸然上前。
可来都来了。
她定了定神,迈步走到塔前,她将手中那叠抄好的经文,小心翼翼地放在积满雪的石供桌上。
正打算离开,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姑娘?”
沈明彩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只见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不知何时已站在附近,正含笑望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沈明彩惊讶。
大宫女步履从容地走过来,笑容亲切:“奴婢不放心你一个人来后山,这地方偏僻,怕你找不着路,这毕竟在后山呢。”
沈明彩心下一暖:“多谢姐姐惦记,我正打算回去。”
“这就回去了?”大宫女看向供桌上的经文,“姑娘只是把经放在这儿,还没祈福呢,若不诚心祈愿,佛祖如何能听到?”
沈明彩一怔:“祈福?要如何祈福?”
大宫女抬手指向佛塔后方:“瞧见那口井了吗?”
沈明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塔后不远处,果然有一口石砌的老井。
井口不大,覆着厚厚的积雪和枯藤,若不细看,几乎与周遭荒草融为一体。
“传闻这井底通地脉,有地龙潜居,最能上达天听,”大宫女声音压低,带着几分神秘,“诚心之人,只需对着井口说出心愿,再将随身最珍视之物投入井中,便能被佛祖听见,若是有缘人,还能从井水倒影里,看见未来的吉兆呢。”
沈明彩半信半疑:“当真?”
大宫女亲切地挽住她的胳膊:“宁可信其有呗!来,我陪姑娘过去,既来了,总要求个圆满。”
沈明彩被她拉着,一步步走向那口古井。
井口黑黢黢的,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嘴。
沈明彩看得心中发毛,想拒绝,大宫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别怕,我陪着你呢。”
两人终于站到井边。
拂开井口的积雪,底下幽深的黑暗更为骇人。
一股寒冷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来,沈姑娘,”大宫女松开她的胳膊,退开半步,声音依旧温和,“对着井口,默默祈愿吧。”
沈明彩低头,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闭上眼,将那些畏惧的杂念全都甩掉。
突然!
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按上了她的后颈!
力道极大,五指如铁钳般扣紧!
沈明彩浑身一僵,尚未反应过来,那只手又猛然向前一推,狠狠压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井口摁去!
“啊!”凄厉的惊叫划破后山死寂。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惊起远处一片寒鸦。
扑棱棱的振翅声中,那道浅碧色的身影在井边猛地挣扎。
“放开!你这是干什么!”沈明彩不断挣扎。
大宫女面目憎恶。
“少废话,你敢威胁娘娘,今日死的就是你!”
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叫,重物落水的声音伴随而来。
积雪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