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的愣在了原地。
我没有再追上去了。
崔恕拉着林枝枝的手,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而我。
我则被又一波人潮带走。
这次的浪潮不同于刚刚,刚才是涨潮,海水冲上来,把我往崔恕的身边推,而这次则是退潮,我被人流开始往深水区带去。
我在里崔恕越来越远。
可这很不应该。
因为我是鬼,我是透明的,是可以被穿透的。
只要我想,我就算在这个位置站一辈子,这些人也没办法移动我分毫。
可我只是随着退潮的人流缓缓退开,越走越远。
崔恕和林枝枝的背影,很快就离我远去了。
我甚至都不清楚,他们去哪了。
是去猜灯谜,还是去沿街散步闲逛?
还是就留在广场上,看神舞队又一轮的表演?
不清楚。
不知道。
这次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回到了县衙门外。
大大小小没去参加游神会。
它们是两只小麻雀,而不是人,不懂人类的大道理自然也就没法理解人类的神明。
所以,这晚,它们一直留在县衙里崔恕的院中休息。
这一段旅程,大大小小过得其实没比人好到哪去。
要知道麻雀并不是会飞很远找栖息地的鸟类动物,它们不是候鸟,而是像我一样,习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安居乐业一辈子。
这次南下,它们吃喝其实都很不适应。
没想到吧?
麻雀也是会有水土不服的。
但是为了不让我和崔恕担心,大大小小一直都在忍耐。
它们真的像是我的孩子一样,不想让我和崔恕任何一人操心。
可是,我这个人,注定是不会有孩子的啊。
我曾经以为,我天生自带的恶疾总有一天会痊愈,这样我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在合适的时机和合适的人生下我们俩的孩子,然后看着孩子长大,我们老去。
但是不行。
因为我是女配,所以我的病只会越治疗越糟糕。
我没法生育。
所以,我就开始养小动物,猫猫狗狗虽然很可爱,但是它们都不会说话,不能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开口叫我一声娘亲。
我于是开始尝试着养鹦鹉。
——也就是雪衣娘了。
雪衣娘很快学会了说话,但它始终不会叫我娘亲。
毕竟这真的太奇怪了,鹦鹉学舌也是要有舌可学的,我们宁王府上又没有新生命诞生,我去哪找娘亲给它学?
总不能我自己无中生有的天天教它说“娘亲”二字吧。
我其实可以这么做。
但是我不想这么说。
因为这等同于让我承认自己的缺陷。
我不愿意。
有雪衣娘在,我的生活变得快乐了许多。
可还是那句话。
我是恶毒女配,我是不会有孩子的。
所以我死了,我的雪衣娘也死了。
也许,若我真的把大大小小看作是我的孩子,那么总有一日,它们也会因为什么横祸飞来,突然死去。
恶毒女配,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可你知道吗,或者说,我的造物主,你在听吗?
你其实没必要非要把我写得这么不堪和残缺。
因为我本意也并不是多么想生孩子。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孩子的诞生也是如此,生孩子是需要爱的。
然而。
如今的我和崔恕,似乎都不适合提及“爱”。
崔恕还是我的少年郎,可他的爱却已变得偏执固执,畸形无比。
而我的爱,甚至都没有一个肉身作为载体。
夜风静静,大大小小脑袋一动不动,正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而眠。
我坐在树梢,安静看着它们休息。
突然,似乎是感受到我的存在,大大忽然睁开眼,朝我看了看。
“啾啾。”
大大叫了两声,好像是在询问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回来。
我笑而不语,摇摇头。
大大不懂我的意思,便也跟着我摇头。
大大其实是在鄙视我呢。
我心知肚明,忽然有些难过起来。
其实大大的意思是,让我主动面对一切问题,不要一遇到有关于崔恕的事就回避躲掉。
可是我做不到。
现在的我,甚至连实体都没了,你让我怎么去面对?
而且……
崔恕送我的那个武神面具,也早就掉在地上,不知所踪了。
也许这个面具会被众人踩踏,很快就破掉碎掉。
又有可能,这个面具会被哪个小孩子捡走,重新戴在头顶,然后蹦蹦跳跳的跑上街道,嘴里唱着赞美崔恕和林枝枝的歌谣。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崔恕和林枝枝才应该是一对。
对,所有人。
所有人的意思就代表着全世界。
全世界都希望这两个人在一起。
崔恕反抗得了吗?
甚至连现在的我,也渐渐开始希望崔恕和林枝枝在一起了。
或许我该祝福他们才对。
殊不知,在我一个人暗自伤神的时候。
广场那边,崔恕正带着林枝枝一个一个摊子的逛了下去,好像一点也没看出身边人早被剧情掉包了。
由于水灾影响,这次游神会上的小摊都置办得十分潦草,很多都是套圈套环之类的小游戏,奖品也简单,大部分都是些旧书或者花盆,并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恕拉着林枝枝来到一个套圈的小摊上,看到最远处那个奖品是一个木雕的小鸟哨子,便说:
“栀栀,你看这个像不像大大小小?不如我们把这个套来吧?”
说着,就果断利索的付了钱,取来十枚套环,把它们都给了林枝枝,示意让她来套。
林枝枝假扮我的身份,原本心中十分忐忑。
可渐渐的,她发现有这个武神面具的阻挡,自己容颜不会暴露,崔恕也没有发现,便也跟着慢慢放下了戒心。
她于是接过竹圈,在夜色中,尝试套中最远处的那个小鸟哨子。
但实际上林枝枝自己喜欢的却不是这个小鸟哨,而是角落里的一个小花盆。
只是,为了不让崔恕察觉,她只能强迫自己去套那个小鸟哨。
一开始,林枝枝以为自己铁定是套不中的。
因为她从没玩过这种游戏,这种套圈玩法类似投壶,都是贵族才能玩的,她没试过。
谁曾想。
只一下。
林枝枝抛出的竹圈,就精准命中了那个小鸟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