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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烟死后,苍黄几乎快要回到之前从不说话的样子。天璇忽见他站出来说话,心中略略宽慰。

生墨急忙跟着跨前一步:“我和十三一起……”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改口重新说道,“院长大人,属下想和苍黄一起上青山之巅。”

诗魄皱眉道:“可究竟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求救,火药和燃料还有多少缺口,我们还不知道。”

“来不及了。”苍雪的声音清冷如霜,众人心头一凛。她扫视过众人惊讶的面孔,缓缓地说道,“气温骤降,桃浪失守,路上变数极大,若等万无一失才发信号恐怕来不及了。炸药也不够,所以我们必须赌这一局——先发求救信号,同时放弃炸寒山,改为点燃龙渊。”

“倒着来?”这个挑战对诗魄极大,他倒吸一口凉气。

苍黄道:“不错。”

生墨被这么一说,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看向苍黄:“那求救信上写什么时间好?”

琉璃盏中的幽光忽明忽暗,苍黄向众人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三年时间。”

诗魄眉头深锁,摇摇头:“三年时间够吗?这样的大工程恐怕……”

苍黄仿佛变了一个人,正色道:“诗魄大人,不是时间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我们恐怕最多只有三年时间。三年永夜,寒星的人口要减少一大半,三年内完成不了,以后永远也完成不了。”

生墨闻言心中快速计算了一下,忽然神色一凛,对诗魄拱手一拜:“爹爹,孩儿这就随苍十三上山去了。”

诗魄望着生墨郑重其事的样子,喉头不自觉地发紧。

生墨是独子,诗魄原本一直希望他能继承他的衣钵,可以对着挖密道上心一些。偏偏生墨是个半吊子,一心只想观星,却又寻不到观星的好师父。在他心中,儿子半大不小,吊儿郎当惯了,如今忽然正经起来,也学会郑重其事地行礼请命了,不知为何心中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强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故意扬声笑道:“你快去,早去早回!我在寒山等你!”

苍黄转向生墨:“阿墨,我们拟好信号内容后,你直接带去龙渊。飞船那边的信号塔也能用,双管齐下更稳妥。”

生墨点头应下。

天璇看着苍黄,如今的他一脸青色的胡茬,深陷的眼窝,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插科打诨的苍十三的影子?

他们二人同住多年,如今天璇见苍黄这般模样,心中难过。

“十三……”天璇忍不住上前一步,“你要保重。事情办完就尽快回寒山与我们汇合。”话音未落,就见苍黄忽然对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郑重地行了一礼。

天璇心头猛地一紧:“十三,你要做什么?”

苍黄已转向苍雪,泪水在通红的眼眶中打转:“师父……大师兄……”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在属于仁心的记忆中,苍黄沉默无言,从未开口说话;而在苍雪的记忆中,苍黄活泼好动,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今日不知为何,这两个苍黄的影子忽然莫名地重叠起来。

苍雪看着苍黄在自己的面前缓缓跪下,她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却仍强撑着问道:“十三……你这是做什么?”

苍黄跪在地上,对着苍雪重重地叩首三次,额头撞击青石地面的声响在地宫中回荡。泪水顺着他的鼻梁滑落,在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当年是师父救了我,可徒儿无能,不能最终侍奉在师父左右。”他的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如今师父和慈航大师在上,我苍黄愿意落发为僧,从此长留青山之巅,守着求救塔度过余生。”

慈航也吃了一惊,要将他扶起来:“苍黄施主,你这又是何苦?”

苍黄却像生了根一般跪伏不动,紫色络子垂落在地:“还盼师父和慈航大师成全!”说完又俯身拜了下去。

天璇突然踉跄后退一步,仿佛被人当胸重击。他太明白永夜下的青山之巅意味着什么——那是永夜下一座最终渐渐被冰封的活人墓。

“十三……”天璇的声音颤抖着,“你……你当真不回来了?”

苍黄没有抬头,只有颤抖的肩膀和压抑的抽泣声作答。

苍雪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扶起他,可指尖刚触到他的肩膀,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那些只属于苍雪自己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被囚禁在龙渊时,是十三骑着马昼夜不停地奔驰,跑死了两匹骏马,只为找到晚照去救她;她和晚照坠入万丈裂谷时,是十三毫不犹豫地跟着生烟一起纵身跃下,连命都不要了也要找到他们。

紫霞庄前,明知前路凶险万分,他却笑得那样洒脱,只因为能陪在生烟身边。

如今生烟走了,带走了他全部的生气与笑容。苍雪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男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十三的影子?

永夜将至,青山之巅的风雪会比城中更凛冽百倍。他选择在那里守塔,分明是选择了最漫长痛苦的死法。

为别人,他从来没有惜过命。

生烟一死,苍黄仿佛也已经在那一天随着她去了。

苍十三,一生坦荡洒脱,竟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十三……”苍雪也跟着跪下来,跪在苍黄面前,双手扶住他的双肩,颤声道,“十三,你……”说到这里,却也什么说不出来了。接着,她手指一紧,抓住苍黄的肩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流泪道:“好。”

慈航长叹一声佛号。

诗尾轻轻叹息着摇头,生烟的事情她第一次听说,她一生孤苦,苍黄却是有情有义,她所托非人。

温夜站在一边,抱着剑的手突然收紧。他的面容此刻微微抽动,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过身去。

角落里,几名年轻的器师已经泣不成声。

苍黄转向诗魄深深一拜,又对天璇叩首三次。天璇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与他对拜,泣不成声。

苍黄对天璇哭道:“大师兄,在十三心中,你早已是我兄长一般。如今一别,后会无期。愿兄长保重。”

说完,苍黄拿出身上的一把匕首,“刺啦”一声将身上穿的寒山衣袍割下来一大片,扔在了地上。又将慈悲剑解下来,放在地上。接着,解开发辫,将头发割下一大束,放在割下的衣袍上。

做完这些,苍黄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弟子不肖,我苍黄今日离开寒山,出家为僧。从此不再是寒山的器师,终身在青山之巅守塔。”

诗魄猛地转身,衣袖狠狠擦过眼眶。

地宫中只听到轻声啜泣的声音。

慈航大师的念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两位施主,随老衲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