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长崎素世依旧每日悄然潜入医院的阴影,持续着她病态而专注的窥视。
她观察到,三角初华似乎真的卸下了沉重的心理枷锁。
她不再只是带着复杂情绪观望,而是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病房,笨拙却认真地学着照顾雨宫白。
递水、调整枕头、轻声读些新闻或乐谱片段……
虽然动作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她眼中那份曾被掩盖的情愫,如今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在雨宫白温和的回应下日渐茁壮。
这份变化,像细针般刺着长崎素世敏感的神经。
而佑天寺若麦、八幡海玲也依旧保持着各自的频率出现。
病房里时常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更加紧密的默契氛围。
这一切都让长崎素世心中的焦灼与嫉恨如同文火慢炖,日益浓郁。
直到这一天。
她如同往常一样,提前来到医院附近,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踉跄着从医院正门冲了出来,打破了午后的平静。
是若叶睦。
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个人偶,情绪鲜少外露的若叶睦,此刻却用手背死死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踉跄的脚步凌乱仓促。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长崎素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指缝间溢出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痛人心的光。
“小睦……?”
望着对方的身影,长崎素世心中猛地一凛,下意识地迅速闪身躲到一旁茂密的冬青树丛后,屏住了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怎么知道白在这家医院的?”
“是谁告诉她的?难道是……白自己?”
一连串尖锐的疑问伴随着一股冰冷的怒意窜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珍藏的秘密宝藏,突然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闯入并窥探。
领地意识被侵犯的警报在她脑中尖啸。
“她不是一直对谁都淡淡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为了白哭成这样?”
一种混合着惊愕与被背叛感的寒意蔓延开来。
她紧盯着若叶睦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眉头深深地蹙起。
之前的种种关于若叶睦对雨宫白过于平淡的猜测瞬间被动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猜忌与危机感。
待若叶睦的身影彻底消失,长崎素世才从藏身处出来,定了定神,怀揣着更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医院。
然而,就在她悄然靠近可以窥见病房走廊的窗户时,又一个身影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倒流。
是丰川祥子。
她并没有进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而她精致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紧张与挣扎。
同时,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脚尖时而点地,时而后退,在门口小范围地来回踱步,仿佛内心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小祥……?!”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长崎素世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毕竟自己精心构筑的,关于“只有自己在默默守护”的幻觉世界,正在接二连三地崩塌。
于是乎,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只见丰川祥子在门口徘徊了良久,几次伸出手,似乎想要敲门,却又在半空中颓然放下。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肩膀无力地垮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自语道:
“既然……小睦刚刚才被拒绝,情绪肯定很不稳定……那我还是……下次再找机会来看他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长崎素世的耳边!
“拒绝?!”
她瞳孔骤缩,脑海中瞬间将刚才若叶睦哭着跑开的画面,与丰川祥子这句低语闪电般串联起来!
“小睦……被拒绝?”
“被谁拒绝?还能有谁?!”
一个清晰而令人战栗的答案浮出水面。
“是表白……被白拒绝了吗?!”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种扭曲的狂喜如同毒藤般猛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先前的愤怒、猜忌、领地受侵的感觉,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残忍的“优胜”感所取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连那个看似最无害、最与世无争的小睦,竟然也偷偷藏了这样的心思!”
“但她失败了!她被白拒绝了!”
一想到这,长崎素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锐笑声泄露出来。
“而小祥……她甚至不敢进去!她害怕面对可能同样的结果,或者说……她看到了小睦的失败,退缩了!”
“呵呵呵呵……”
想到这里,低低的笑声终于还是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她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弯起,勾勒出一个有些狰狞的弧度。
“最后的赢家……”
“能够站在他身边,拥有他,保护他的……”
“只能是我,长崎素世。”
在那之后,长崎素世依旧像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人偶,每日准时出现在医院的阴影里,履行着她病态的“守望”。
而在那次之后,丰川祥子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
她不再只是徘徊于门外,而是会带着精心准备的点心或水果,踏入那间病房。
在雨宫白面前,那位平日冷静自持的大小姐会不自觉地变成软糯女孩,眼神闪烁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然而,长崎素世敏锐地捕捉到,雨宫白的回应始终保持着一种温和却明确的距离。
那是感激,是友谊,却绝非她所期待的那种特殊情愫。
这发现让她翻腾的妒海略微平息,滋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就进行你无用又可爱的挣扎吧,小祥。”
“他的心里……早就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然而,这一天,当她像往常一样,提前潜伏到老位置时,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病房门打开,走出来的并非熟悉的乐队成员或医生,而是四名护士。
为首的那个,粉色头发扎成低马尾,此刻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传出极力压抑的啜泣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旁边那位红发的护士,虽然也是一脸沉重,却强打精神,揽着粉发护士的肩膀,低声安抚着什么。
第三位是蓝色短发的护士,她走在稍后一点,微微垂着眼眸,看不清具体表情,但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与若有所思的凝滞感。
而最后一位,正低头整理着手中记录板的黄发护士
“伊地知虹夏?!”
长崎素世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要失声叫出来。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护士的模样?!”
而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猜想击中了她:
“如果虹夏是伪装成护士……那么其他三个人呢?”
“那个哭泣的粉发,那个安抚的红发,那个沉默的蓝发……她们是谁?”
一股比之前嫉妒Ave mujica成员更甚的,混杂着被欺骗和愚弄的冰冷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自以为严密的监视下,竟然还有另一批人,以这种方式接近雨宫白?!
“她们知道了什么?她们和雨宫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虹夏会哭?她们在病房里说了什么?!”
长崎素世在心中疯狂呐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液不断的滴落在地。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连最基本的“敌人”数量和伪装都没看透!
幽灵素世也同时注意到了那抹熟悉的黄发,虚无的形体一震。
“虹夏?她也卷进来了?”
她立刻飘近,试图捕捉更多细节。
而伊地知虹夏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灿烂的笑容。
此刻,她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大半,只是机械地跟着同伴往前走,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反复喃喃:
“白……你不是这样的……你说好的……你不是答应过……会一直和我们一起……直到最后的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信任,深重的失望,以及一种信念崩塌后的茫然。
听到这里,幽灵长崎素世的心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雨宫白对她说了什么?”
“或者,她看到了什么,让那个总是阳光开朗的鼓手,露出如此空洞的眼神?”
幽灵素世刚想追上去听得更仔细,病房内传出的对话声却拽住了她的注意力。
“……就这样瞒着她们?好吗?”
是三角初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
这个声音让现实中的长崎素世浑身一激灵,瞬间从对“护士”身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能暴露!”
于是乎,她本能地再次缩回消防通道更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而幽灵长崎素世也立刻放弃追踪,瞬间穿墙返回病房内。
病房内,三角初华正扶着雨宫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脸上带着复杂的忧虑。
雨宫白则望着窗外,侧脸在午后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与疲惫,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沉重。
听到三角初华的疑问,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嗯……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成了这样……”
“让她们……一辈子恨我也好。”
这句话让初华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不曾后悔。”
“至少,这个结局……没能把她们卷入进来。这就够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偏头,似乎想对对方笑一下,却只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现在……再去祈求原谅,或者苍白地解释理由……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这不止虚伪,也太残忍了。”
“……”
看着他那副独自背负一切,甚至宁愿被误解的模样,三角初华胸口一阵窒闷的痛楚。
最终,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
一时间,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见三角初华的目光落在雨宫白空荡荡的左袖上,眼神一黯,但很快,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飞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咬了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搅动病号服的衣角,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种少女般的羞涩和紧张:
“不过……那个……我也是被你‘卷入’进来的呢……”
雨宫白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柔和了些
“抱歉啊,初华。把你牵扯进来,我也不想的。”
“没关系,”
三角初华立刻摇头,金发随着动作晃动,眼中的愧疚再次浮现
“你的胳膊……也是我……”
“——停。”
还未等她话音未落,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轻轻落在她头顶,打断了她的自责。
雨宫白无奈地看着她。
“你怎么又在想这件事?都说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再说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嗯。”
感受着头顶那轻柔的触感,三角初华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她先是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着雨宫白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忧郁或复杂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随即,在两个长崎素世震惊的注视下,三角初华将那句在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话语,轻轻说了出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
“嗯……”
“以后……我、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让我来成为,你的臂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