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但这触感不对。
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带着微弱脉动的奇异质感。
秦磊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白。
没有想象中的警报大作,没有蜂拥而至的机械守卫。
这里安静得可怕。
这是一个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白色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悬浮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白色正方体。它们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闯入者们狼狈的身影。
“这里是……主宰旗舰的内部?”凯瑞尔警惕地环顾四周,全身肌肉紧绷,金色的神力在皮肤下流淌,“怎么感觉像是个……未完工的模型?”
“不。”秦磊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正在缓慢移动的方块,“这里比任何堡垒都危险。”
“重力异常!”一名突击队员突然惊呼。
他刚刚迈出左脚,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地横向飘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面垂直的“墙壁”上——而那面墙壁瞬间变成了新的“地面”。
“这里的物理法则在随机变化!”零的声音在秦磊脑海中响起,带着严重的干扰杂音,“坐标系混乱。上下左右每秒钟都在重置。这是一个四维迷宫投射在三维空间的样子!”
“怎么走?”秦磊问。
“无法计算。所有的路径最终都指向死循环。”
就在这时,前方的一群白色方块突然加速,像是一面移动的墙壁,向着众人挤压过来。
“轰开它!”凯瑞尔怒吼一声,一拳轰出。
金色的拳劲裹挟着足以粉碎山脉的力量,重重地砸在最前面的方块上。
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方块没有碎,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反而是凯瑞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了一巴掌,整个人以比出拳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口中狂喷鲜血。
“力量反弹?!”凯瑞尔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指骨已经碎裂,“它是绝对刚体?”
“不止是反弹。”秦磊盯着那个方块,“它把你攻击的能量吸收了,然后加倍还给了你。这就是‘秩序’的力量——任何试图破坏秩序的行为,都会受到秩序的惩罚。”
眼看移动的方块墙越来越近,要把众人挤成肉泥。
突击队员们疯狂开火,但子弹和激光全都被反弹回来,反而伤了好几个自己人。
“别打了!越打死得越快!”秦磊大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主宰既然是第一代行者,既然是来自地球,他的设计逻辑一定有迹可循。
这白色的方块……这只能直角移动的轨迹……这不断延伸、封闭路径的方式……
秦磊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
那是他小学时,偷偷拿着父亲那部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躲在被窝里玩游戏的场景。
屏幕上,一条由像素块组成的蛇,正在不断吞吃豆子,身体越来越长,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一旦撞墙,死。
一旦撞到自己的身体,死。
“贪吃蛇……”秦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荒谬和疯狂。
“什么?”旁边的队员没听清。
“这特么就是一个巨型的、立体的贪吃蛇游戏!”秦磊指着那些方块,“这些方块不是墙,是蛇身!它们在根据某种算法不断延伸,试图把我们围死!”
“那怎么办?我们又没有手柄!”
“我们不需要手柄。”秦磊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既然这游戏的规则是‘吃’才能变长,那我们就……反过来。”
“只要我吃得比它快,它就围不住我!”
秦磊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直面那面压过来的绝望之墙。
他没有挥拳,没有开枪。
他张开了嘴——准确地说,是张开了口袋宇宙的“饕餮之口”。
那个曾经吞噬过核弹、吞噬过异兽,甚至吞噬过小半个黑洞能量的次元胃袋,在这一刻全功率开启。
“给我……吞!!”
嗡——
只见秦磊面前的空间突然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扭曲。
那不可一世、连凯瑞尔都打不动的白色方块,在接触到秦磊身前一米范围时,突然像是面条吸进了嘴里一样,瞬间拉长、变形、扭曲,然后——
嗖!
消失了。
被强行吞进了口袋宇宙里。
而在口袋宇宙内部,那个巨大的白色方块刚一出现,就被早就准备好的法则之力瞬间分解。
“警告!摄入高密度有序能量!能量储备上升至120%!”
“警告!吃太撑了!消化系统过载!”
“少废话!接着吃!”秦磊双眼赤红,忍受着那种像是吃了一顿钢铁大餐后的胃胀感。
他就像是一头闯进了瓷器店的暴龙,又像是一个永远吃不饱的饿鬼。
原本完美的、不断逼近的“秩序迷宫”,被他硬生生啃出了一个缺口。
“跟紧我!我吃出一条路来!”
秦磊一边狂吐着白色的能量残渣(那是消化不良的表现),一边疯狂地吞噬着挡路的方块。
这一幕极其震撼又极其滑稽。
这群银河系最顶尖的战士,躲在一个地球男人的身后,看着他用“吃”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破解着宇宙最高级的防御。
不知道吃了多久。秦磊感觉自己都要吐了,连打个嗝都能喷出能量风暴。
终于。
随着最后一个巨大的白色立方体被吞噬。
眼前的白色世界突然消失了。
众人只觉得脚下一轻,那种混乱的重力感也随之消失。
他们站在了一条幽暗、狭长的走廊里。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不再是冰冷的白色方块,而是挂着一幅幅……照片?
秦磊走近一看,瞳孔骤缩。
第一幅照片:是一张黑白的婴儿照。那是刚出生的他。
第二幅照片:是一个小男孩骑在父亲脖子上,在公园里笑得没心没肺。
第三幅照片:是全家福。背景是千禧年的天安门广场。
这一路走去,就像是走过了秦磊的前半生。
而在走廊的尽头,静静地伫立着一扇门。
那是一扇暗红色的防盗门。门上的油漆有些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铁锈。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已经褪色的中国结。
门缝下面,塞着半张没拔出来的催费单。
那是秦磊二十年前,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