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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之猛地抬头,透过洞开的房门。

只见本县的王主簿和捕头正带着一队精干衙役快速穿过庭院。

而原本属于他心腹值守的几个关键位置,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人!

不好!

张敬之瞬间明白了。

这是冲他来的。

何明风不是在请教,是在等他入瓮!

他“嚯”地站起身,抖着手指着何明风。

“何大人!你这是何意?此地是沅陵县衙,非你石屏州署!”

“你带人围堵本官,是什么意思?!”

张敬之一边说,一边试图向门口移动。

却被张龙、赵虎如山般的身形挡住。

张敬之心知绝不能束手就擒,他猛地转向堂外,冲着那些远远观望的胥吏衙役们高声呼喊。

“来人!快来人!何明风意图不轨,给本官拿下他们!”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王主簿和捕头站在院中,面无表情。

张敬之心头一跳。

这,这不对劲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鼓动无效,张敬之彻底慌了神,他挣扎着,口中犹自大喊。

“冤枉,本官冤枉!”

“何明风,你无凭无据,岂能擅自扣押朝廷命官!”

“我要上告!我要去知府衙门,去巡抚衙门告你!”

“凭据?”

何明风终于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

“看来张大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本官来给你答疑解惑吧。”

何明风淡淡道:“离京前,我曾预料边地情弊复杂,恐有非常之事。“

“因此特向吏部和都察院请了一份‘协理地方风宪’的札子。”

张敬之闻言,右眼皮一跳。

难不成……

“此札言明,我等赴任途中,若遇官员贪墨枉法、证据确凿之紧急情状,可凭此札与当地知县同级官员协同办案。”

“必要时,甚至有权暂行节制、调动当地衙役捕快,以防罪官串供或狗急跳墙。”

钱谷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张敬之,面色皮抽动了几下。

开口道:“知县不在,县丞涉案,按《大盛律》,佐贰官犯罪,上官未至时,过往钦差或持有特旨的官员有权临时接管局面,稳定秩序。”

张敬之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门外的王主簿和捕头,他们已经看过这份札子了!

正说着,何四郎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份盖着鲜红部院大印的“协理地方风宪”札子。

何四郎唰地一下在张敬之面前展开。

何明风光锐利如刀,直刺张敬之。

“张敬之,你看清楚了!“

“此为吏部与都察院联合签发的札子,授本官途经之地,遇官员贪墨重案,可暂行节制、协同查办之权!”

“至于证据……”

何明风给钱谷使个眼色。

钱谷直接拿出孙账房口供笔录,重重地放在张敬之面前的公案上。

“伪契、篡改账目、侵吞国税、勾结地痞私分过帮费……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张县丞,你还有何话说?!”

张敬之就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份札子上的印文,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灰。

他当然认得那种制式和印文,那绝非伪造!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何明风一个赴任边陲的通判,竟然会身负如此特殊的使命和权柄!

“噗通”一声,张敬之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之前所有的嚣张气焰和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张敬之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龙、赵虎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拖向后堂软禁之处。

整个县衙的气氛瞬间绷紧。

张敬之被软禁在后堂厢房,面如死灰,如同待宰的羔羊。

刘彪则被转移到看守更严的班房,单独关押,由张龙亲自带人看守。

然而,百密一疏。

或者说,在这种盘根错节的地方,某些消息的流传速度远超想象。

那个之前带领钱谷去库房、后来又目睹了孙账房被带走问话的年轻胥吏,名叫李三。

他平日里没少受刘彪手下混混的关照,偶尔帮忙跑腿传话,得些小钱。

他察觉到衙门里风向大变,尤其是看到孙账房被人从库房带出来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便知不妙。

一种想要立功的念头,驱使着他。

李三趁着夜色降临,衙役交接班的短暂混乱,偷偷溜到关押刘彪的班房附近。

寻了个机会,隔着窗户,压低声音飞快地将自己看到听到的零碎信息告诉了刘彪。

“彪爷……不好了……孙、孙账房好像……好像把什么都说了……账本……还有……还有张县丞……都、都抖出来了……”

尽管李三说的模糊,但“孙账房说了”、“账本”、“张县丞”这几个关键词,对于做贼心虚的刘彪来说,已经足够拼凑出可怕的真相。

他们官帮勾结的事情,彻底暴露了!

一瞬间,刘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他知道,一旦坐实了勾结官员、侵吞国税的罪名,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他不能坐以待毙!

刘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三。

他知道自己可能难逃一劫,但他绝不能任由那些贱民船工落井下石,坐实他的所有罪状!

他必须让他们闭嘴!

“去!去告诉渡口那些老不死的船工!陈老头!李拐子!有一个算一个!”

“谁敢他娘的上堂作证,指认老子和张县丞!”

“老子就算被砍了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老子外面还有的是兄弟!只要有一个活着出去,就烧了他们的破船!”

“杀他们全家!男的剥皮抽筋,女的卖进窑子,小孩扔进沅江喂鱼!”

“听到没有!去告诉他们,谁敢出声,这就是下场!”

李三听见了,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这,这也太吓人了……

“彪爷,真,真要这么说不成?”

李三颤巍巍地开口问道。

刘彪眼睛血红,猛地瞪向李三。

看的李三心里发毛,不敢再问了。

“是,是,是!彪爷您等着,小的这就去办!”

李三一咬牙,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彪爷一家子,连着陪了三任县官都还好好的。

这姓何的不过是个过路官,早晚要走的。

这步棋,他还是得走在彪爷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