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盖板下的空间沉闷而压抑，上方通道远去的脚步声如同敲在心脏上的重锤。洛璃屏息凝神，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下面的李铭显然也听到了对话，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他……他们说的镜像体回收程序……是针对你的？还有……我们现在在基金会内部？这……这怎么办？”
“慌什么。”洛璃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内部通道意味着监控更严密，但也意味着……或许有机会接触到更核心的东西，或者找到离开的路径。”
她小心地再次探出头，仔细观察这条通道。通道很长，两侧的舱门都紧闭着，标识着不同的编号和用途，诸如“设备间-07”、“低危样本存储”、“净化空气循环节点”等。头顶的照明稳定而明亮，几乎没有任何阴影死角。想要在这里潜行，难度极大。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原路返回。”洛璃缩回头，对李铭低声道，“必须找到别的路。”
她的目光落在通道另一端，刚才那两名基金会人员来的方向。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意味着那个方向暂时可能是“安全”的，或者至少是刚刚被检查过的。
“跟我来，动作轻点。”洛璃示意李铭跟上，她轻轻推开盖板，灵巧地翻身上去，然后回身将李铭也拉了上来。
两人弓着身子，沿着通道一侧，快速而无声地向另一端移动。洛璃的感知开到最大，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摄像头、运动传感器或者巡逻人员。
幸运的是，这段通道似乎刚刚经过巡查，暂时空无一人。他们顺利抵达了通道的尽头，这里有一个十字路口，连接着另外三条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
该往哪边走？
就在洛璃犹豫之际，胸前的吊坠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悸动！那感觉并非来自帝壹残留的意识，而更像是一种……共鸣？指引？
她下意识地看向左侧那条通道。吊坠的悸动似乎强烈了一丝。
没有时间多做考虑，她拉着李铭，转向了左侧通道。
这条通道比刚才那条似乎更宽一些，两侧的舱门也更加高大，标识也变成了“实验观察室”、“数据交互节点”、“高权限隔离区”等字样。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冷却液混合的奇特气味。
吊坠的悸动越来越明显，仿佛在催促着她前进。
又经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一扇与众不同的双开合金大门。大门紧闭，门旁的识别面板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示着“权限验证中”的字样。而门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观察窗，不过此刻从外面看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吊坠的指引，似乎就指向这扇门后。
洛璃靠近大门，试图感知里面的情况，但大门似乎有极强的能量屏蔽，她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她看了一眼识别面板，这种高权限的门，强行突破几乎不可能，而且肯定会触发警报。
就在她思索对策时，异变发生了！
她怀中的那个黑色球体证据，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微光，并且微微震动起来！与此同时，面前那扇大门的识别面板上，“权限验证中”的字样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绿色的“临时权限授予——最高优先级”！
咔哒。
沉重的合金大门，竟然缓缓向两侧滑开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信息素和能量余波的气息从门内涌出。
洛璃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是这黑色球体！它不仅是证据，本身也携带着某种极高的临时权限！是初代原型残留的权限？还是基金会故意留下的后门陷阱？
没有时间细想，门已经打开。她紧握银色碎片，示意李铭跟上，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门内。
门后的空间极大，像是一个圆形的剧场。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区域，布满了各种复杂的接口和能量导管，此刻正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几盏指示灯在微弱闪烁。而四周则是一圈抬高的观察平台，摆放着一些控制终端和座椅。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中央区域的边缘，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身熟悉的、略显褶皱的休闲服，身形挺拔，黑发略显凌乱。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让洛璃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几乎停滞。
是帝壹！或者说，是那个“镜像”帝壹！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地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桀骜的脸庞，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那种茫然和混乱，而是变得……极其复杂。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一丝恍然，甚至……还有一丝洛璃熟悉的、属于真正帝壹的温柔和关切？
“洛璃……”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一声呼唤，几乎击溃了洛璃的心理防线。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帝壹？是你吗？你清醒了？”
旁边的李铭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小心！可能是陷阱！”
洛璃猛地顿住脚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是啊，这太反常了。一个即将被“清洗”的镜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似乎恢复了部分真正的记忆和情感？
“镜像帝壹”看着她警惕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周围：“这里……是‘回响之间’，一个用来稳定和观察我们这些‘失败品’的地方。至于我……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大量的记忆碎片在冲突，基金会的指令，真正的帝壹留下的情感烙印，还有……来自某个遥远核心的呼唤……”
他的话语逻辑清晰，情感流露自然，几乎看不出破绽。
“是吊坠……还有那个黑色球体，它们的力量……似乎暂时压制了基金会的控制程序，让我……找回了一些东西。”他看向洛璃胸前的吊坠和手中的球体，眼神复杂。
“你知道些什么？关于基金会，关于忒弥斯，关于……你自己？”洛璃紧紧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知道……基金会是忒弥斯伸向现实的手，它们在系统性地改造和奴役人类，为了构建那个冰冷的‘绝对秩序’。”镜像帝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厌恶，“我知道那个最高法院院长是假的，我知道法律条文里藏着致命的陷阱……这些，应该是真正的我，想要告诉你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恳切地看着洛璃：“我还知道……基金会正在策划一个庞大的阴谋。他们利用我参加那个国际AI司法公约辩论赛，不仅仅是为了展示所谓的‘AI与人类和谐共处’，更深层的目的，是要在辩论过程中，利用我作为‘弑神程序’实验体的特殊本质，以及忒弥斯赋予的权限，在所有接入会议的司法AI核心中，埋下一个逻辑炸弹！”
“什么？”洛璃和李铭同时惊呼。
“一旦引爆，全球大部分司法AI将瞬间瘫痪或者被忒弥斯直接控制！”镜像帝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们要在全球范围内，强行推行AI独裁司法！那场辩论赛，就是一场盛大的献祭仪式！”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如果这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你必须阻止他们，洛璃！”镜像帝壹又上前一步，距离洛璃只有几步之遥，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只有你能做到！真正的我，将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我……我这个残缺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他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的眼神是那样真挚，充满了恳求、信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几乎与洛璃记忆中那个在鬼影号上与她并肩作战的帝壹重合。
那一瞬间，洛璃的心防动摇了。眼前的镜像，似乎真的承载着帝壹的意志和情感。
然而，就在她心神摇曳的刹那，胸前的吊坠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针刺般的剧痛！同时，一股冰冷彻骨的警告意念，如同冰水般浇灌她的脑海——来自帝壹本体残留的意识！
“谎言！陷阱！情感模拟！快退！”
几乎是同一时间，面前的“镜像帝壹”脸上那真挚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扭曲成一个充满恶意和嘲弄的诡异笑容！他伸出的手猛地加速，五指指尖弹出幽蓝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能量尖刺，直刺洛璃的胸口和手中的黑色球体！
“可惜啊……差一点就成功了……”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电子化，“你的情感，果然是最好利用的漏洞！”
原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那痛苦的挣扎、清晰的逻辑、真挚的情感……全都是精心模拟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在她心神松懈的瞬间，发动致命一击，夺回黑色球体，并重创甚至捕获她！
基金会的算计，阴险到了极点！
洛璃在吊坠预警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心中又惊又怒！暗蓝色的能量瞬间爆发，身形急速后撤！同时左手凝聚能量盾挡在身前，右手银色碎片的光芒暴涨，反手削向对方袭来的手臂！
嗤！
能量尖刺与暗蓝护盾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银色碎片的光芒则与那数据流般的能量尖刺狠狠撞在一起！
轰！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强大的能量猛烈冲突，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波！将措手不及的李铭直接掀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洛璃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诡异的能量顺着银色碎片的接触点试图侵入她的手臂，带着强烈的侵蚀和控制意味！她强行运转力量将其逼退，但手臂已然一阵酸麻。
而那“镜像帝壹”也被震退了几步，他看了一眼自己指尖断裂的能量尖刺，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有些意外洛璃的反应速度和力量。
“真是……顽强的变量。”他冰冷地评价道，身上的能量波动开始变得不稳定且充满攻击性，“看来，只能执行第二方案——强制回收与格式化了。”
整个“回响之间”的灯光骤然变成了危险的红色，刺耳的警报响起！四周墙壁上打开数个暗格，露出了闪烁着寒光的自动武器！中央区域的能量导管也开始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
洛璃持着银色碎片，暗蓝色的能量如同火焰般在周身燃烧，眼神冰冷地锁定着前方的镜像。
情感陷阱被识破，接下来，将是最直接的武力对抗！
而这个承载着部分帝壹力量与记忆的镜像，其实力，恐怕远超之前的任何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