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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名状的滞涩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白希鸾此刻心乱如麻。

按理说,她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而言,不过是个意外闯入的旁观者,这些种族恩怨,本应与她无关。

可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传来的阵阵酸楚与悸动是如此真实而剧烈。

她很清楚,这绝非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而是源自她灵魂深处,属于她自己“白希鸾”的……共鸣与震荡。

灵丹子那沉重的话语,如同宿命的钟声,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挥之不去。

药王谷的创立,竟始于对狐族最卑劣的背叛与最血腥的屠杀!

而她这具身体里流淌的,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被残忍迫害一方的王族血脉!

这荒谬到极点的因果循环,让她几乎想仰天狂笑,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一丝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满腔的讽刺。

“所以,”她的声音带着久未言语的干涩,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药王谷救我,悉心为我医治,甚至……您不惜以镇魂刀锁住神魂,苦等五年……都仅仅是为了……赎罪?”

是为了减轻那源自开谷祖师,烙印在宗门根基上的深重罪孽?还是为了化解那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药王谷世代传承的恶毒血咒?

灵丹子却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摇了摇头。

“孩子,赎罪,是药王谷立世的初衷,是支撑我等行走医道的根基,但,它绝非我此刻耗尽残魂等待你的全部缘由。”

她的声音悠远而深邃:“因果循环,玄奥莫测,并非简单的欠债还钱,我等的是你,是涂山氏纯净的王血,更是……一个可能解开更深层次命运纠缠的契机,以及……关乎药王谷能否挣脱枷锁,迎来真正新生的……希望。”

“谷主前辈,”白希鸾强迫自己从那沉重的历史宿命感中抽离,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灵丹子,“您苦候涂山后人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这种不生不死的方式存在,绝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段尘封的往事吧?您……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孩子,你比我预想的更为敏锐与通透,不错,我等你,确有要事相托,关乎药王谷未来的存续兴衰,也或许……能在未来,为你自身,多添一份保障。”

她微微停顿,魂光流转,语气变得无比肃穆与郑重:“我希望,未来有朝一日,当时机成熟,你能代药王谷……去一趟万毒谷。”

“去万毒谷?”白希鸾眉尖微蹙,疑惑地重复道。

那个与药王谷仅一河之隔,却充斥着毒物与诡谲,被视为不祥之地的地方?

“不错,去那里,见一个人。”灵丹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追忆,有困惑,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期盼,“去见我那位于数百年前……毅然叛出师门,一手创立了万毒谷的师伯。”

“当年他走得那般决绝,世间众人皆斥其离经叛道,堕入邪途,但师父至死都不愿相信,她坚信师伯当年做出那般惊世骇俗之举,背后定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衷与缘由。”

灵丹子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困惑与探寻之意。

“尤其是在师父临终前,告知我药王谷真正的起源与罪孽之后,我心中更是隐隐有种感觉,师伯当年的选择,或许……正与此有关!”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深邃:“他后来那般痴迷于蛊毒之术,钻研世间至阴至邪之物,是否……也是为了另辟蹊径,寻找化解那源自狐族大司命的古老血咒的方法?亦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药王谷与他,积怨已深,隔阂如天堑,早已无法当面问询,更遑论信任,但……”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白希鸾,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期望:“若是你,身负涂山王血,以狐族后裔的身份前往,你的出现,本身或许就能打破这持续了数百年的僵局!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我们永远无法得知的真相。”

白希鸾陷入了沉默。

前往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万毒谷?这老谷主,为何如此笃定她一定会答应?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其实有拒绝的权利。”灵丹子看出了她眼底的抗拒,语气放缓,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却仍不放弃最后的说服,“我并非要你立刻做出承诺,只是……我即将魂归天地,你是我在这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涂山后人,当然,最终如何决断,在于你自身。”

她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再次变得无比凝重,带着一种近乎托付所有的沉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还有一事,关乎药王谷的千秋基业,也是我……残魂将散之际,最由衷的……不情之请。”

“我希望,在未来,你能……继任药王谷谷主之位。”

“什么?!”白希鸾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连一旁始终垂首静立,努力消化着巨大信息量的云芝,也霍然抬头,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嘴唇微张,目光骇然地望向灵丹子的灵体,显然,连她这位最受信任的师妹,对此也毫不知情!

让一个来历不明,身负魔人“亲属”,且还是人妖混血之体的外人,继任以医道正统、清誉着世的药王谷谷主?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师姐!这……此事是否……”云芝再也忍不住,失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惊愕与强烈的质疑。

灵丹子却只是微微抬手,一道柔和却不容置疑的魂力波动虚虚止住了云芝后续的话语。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定在白希鸾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孩子,你感到很惊讶,云芝亦是如此,但我此言,绝非一时冲动,或神智昏聩之语。”

“药王谷,因对狐族犯下之罪而建立,世代行医,只为赎罪,若未来,能由身负涂山王血的你来执掌谷主之位,带领药王谷继续在这条救赎之路上前行,这或许是……最能告慰那位陨落大司命在天之灵的方式,也是彻底化解这段宿怨的……最佳契机!”

“况且,”她的目光仿佛能洞悉白希鸾灵魂深处的坚韧与潜力,“你虽年岁尚浅,却心志之坚,远超同龄,身负隐秘,际遇非凡,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如今的药王谷,需要的并非一个固步自封,墨守成规的守成之主,而是一个能打破陈规旧矩,敢于引领它挣脱枷锁,走向真正新生的变革者!你,或许就是那唯一的人选。”

“师姐……”云芝喃喃低语,眼神复杂至极地在灵丹子决然的面容和白希鸾震惊的小脸上来回移动,内心显然正经历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与挣扎。

她一生忠于药王谷,忠于师姐的每一个决定。

可这个决定……实在太过惊人,足以颠覆药王谷的传统与根基!

然而,当她看到灵丹子那决绝的眼神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质疑与劝阻,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缓缓地,极其沉重地低下头,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尖掐入掌心,用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云芝……谨遵师姐之命,若这孩子……若新谷主将来应允此事,云芝必当竭尽全力,倾囊相授,辅佐左右,绝无……二心。”

这承诺,重于山岳,承载着她对师姐的忠诚与对药王谷未来的全部期望。

灵丹子魂体微动,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深深看了云芝一眼。

随即,她那蕴含着最后力量与期盼的目光,再次投注到白希鸾身上。

“孩子,这并非命令,而是请求,是一个……或许能真正终结过往罪孽,也能为药王谷寻到一线生机的不情之请……”

“你有所不知,”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深切的忧患,“药王谷看似风光,实则内里早已……大不如前,历任谷主的修为境界,一代不如一代,传承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制约,再这样下去,不出百年,药王谷迟早会彻底没落,甚至……消失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之上。”

白希鸾只觉得一阵无力,无奈地抬手扶住额角。

怎么她自从和无极境产生交集之后,遭遇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奇,一件比一件沉重!还都不是什么小事,任何一件泄露出去,都足以在整个大陆掀起滔天巨浪!

谷主之位?就凭她现在这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医术?开什么玩笑!

她来药王谷,初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救那个与她性命相连的妖斐!

可谁能想到,竟会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如此纠结的宿命漩涡之中,如今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寄予了执掌一方圣地,关乎其生死存亡的厚望?

她看着灵丹子那充满期盼,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云芝那虽然复杂难言,却已然表示效忠的姿态,只觉得手中那枚九尾狐玉佩,滚烫得仿佛要将她的掌心灼穿。

“前辈……”她喉头干涩,艰难地挤出声音,感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我……我需要时间。”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惊天秘闻,需要时间来权衡这沉重的托付。

“我……明白。”灵丹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那凝聚的灵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和透明,维持魂体显现的消耗显然已达到了极限,油尽灯枯。

“如果你……有了决定,就去找云芝,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是同意……还是拒绝,我……都已无憾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连同她那沉睡了五年的肉身,一起在阵法最后的光华中,缓缓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阵法光华彻底熄灭,石室内重归一片幽暗与死寂,仿佛刚才那场震撼灵魂的对话,只是一场幻梦。

云芝默然良久,才缓缓走上前,她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看着白希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走吧。”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丝尚未平复的波澜。

白希鸾默默地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云芝身后,一步步迈出了这间承载了太多秘密与沉重的静室。

外界的天光豁然涌入,有些刺眼。

她抬起头,望向药王谷那片被阵法笼罩,显得格外澄澈的天空,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